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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计划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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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之死事关国本,不可昭告天下,不可大肆宣扬,从漠南到中原,封锁所有消息,有走露风声者,诛。

大年刚过,长安大街正热闹着,家家户户鸣鞭放炮,从天不亮便开始噼里啪啦响,直至夜深都不消停。

整个京城,唯独国公府是死一般的静寂。

老国公倒下了,云姨娘也倒下了,丧事的担子便落在了几十年未问世事的长公主身上。

说是丧事,有点兴师动众,其实也就是刻了块牌位供在祠堂,烛火没日没夜燃着,似要照亮亡灵回家的路。因为不能让人知道,于是连祠堂中盛放残甲的棺材,都是由朱传嗣秘密打了带来的。

沐芳和施乔儿抱头哭了整一天,人几乎要背过气去,到最后是朱传嗣看不下去,硬是劝着让夫人休息去了。

施乔儿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一定要待在祠堂给义兄守灵,两只眼睛快要肿成了核桃。

沈清河苦劝无果,便与娘子待在一起,在香火缭绕中静跪祠堂,眼波沉寂,似悲痛,又似沉思。

夜深时分,朱传嗣皱眉而来,眼中带有与沈清河同出一辙的困惑,进去后对沈清河使了记眼神,示意他随他出去一趟。

沈清河对着施乔儿耳语一阵,搂了她一下,起身暂且离开。

如此,祠堂内便只剩下施乔儿和施玉瑶两人。

施乔儿从听到消息时的无法接受,到如今的只能接受,哭喊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再开口,气若游丝——

“施玉瑶,你有心吗?”

施乔儿直直望着高案上新增的那个牌位,余光瞥着跪在前面的那道艳丽身影,眼泪流干了,嗓子也干到沙哑,冷冷质问:“从开始到现在,从你嘴里没有发出一句哭声,甚至连句话都没有,你怎能如此……”

施玉瑶并不说话,静静听她数落。

但硬数落也数落不了几声,施乔儿太累太乏了,几日来茶饭不思,只堪堪喝了几口白粥吊命,身体早已到达透支的边缘。

说完这几句话,她再也没能撑住,软软瘫在了蒲团上。

这时,施玉瑶的声音自前面传来——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死了。”

语气冷静,毫无波动。

正当施乔儿诧异的时候,却见她那不动如山跪了一整夜的二姐突然站了起来,步伐径直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施乔儿强撑着问。

施玉瑶的步伐未停顿,眼神清明无尘,顺口道:“漠南,去找他。”

施乔儿先是心惊,后无奈长舒一口气,显然对此不信:“你疯了吗,你去漠南?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你要上天便是了。”

但施玉瑶的步伐未有一刻停下,令施乔儿不由有些害怕,信不信的先放一边,她铆足劲爬起来,朝着那道人影追去道:“施玉瑶你别犯癔症!你停下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施乔儿从祠堂一路追到后宅,直追到二姐闺房之中,一踏进房屋门槛便再也撑不住,倒地大喘粗气,说不出一句话。

房中分明有掌灯,但施乔儿依然感觉自己的眼前昏暗一片,只能看到二姐一个模糊的影子,似在翻箱倒柜找些什么。

她揉了揉眼,定睛努力去瞧,发现施玉瑶从柜子最底下掏出一身男装,同时动手将自己身上的钗环首饰摘下,再就是宽衣解带,将那身男装利索换上,发髻拆开,满脑青丝只用一根发带高束于顶,最后换好藏在床底的乌靴,摊开包袱,收拾行囊。

施乔儿目瞪口呆看着二姐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晃了下头抽回神道:“你别告诉我你真要去漠南?”

施玉瑶不理她,将一些贴身衣物塞入包袱中,又往里掖了一沓银票,简单收拾好,系上包袱挎在肩上,转身要走。

施乔儿起身便挡在门口拦住她,坚定不移道:“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漠南都敢去!你可知那里天天都在打仗!你一个女人家,你到了那里,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吗?那里可不止有我们的驻关将士,还有蛮人!而且你就打算这么去吗?你路上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爹爹不会同意你去的,你老实点吧!”

施玉瑶一扬下巴:“沈清河。”

施乔儿转头:“相公?”

施玉瑶照着施乔儿的后颈就是一手刀。

这还是她当年跟着少光在京城大街小巷当街溜子时学的,许久未用,没想到威力依旧。

施乔儿双目一闭,身子便要软倒下去。施玉瑶顺势将人搂住,一路连拖带拽将人弄到了榻上。

本来拔腿便要走的,施玉瑶又回过身给施乔儿盖了条被子,顺道捏了把她脸颊上的软肉,道:“睡吧傻子,我走了。”

趁着天黑,府里上下还乱作一团,施玉瑶躲过丫鬟,到马厩里牵了匹马从后门摸出,上马扬鞭,在冷冽的寒风中离家门越来越远,马蹄声一路穿过长安大街,直奔城门。

而挨了一手刀的施乔儿,在温暖的被窝中沉沉睡去,连个梦都没有做,一睁眼便到了第二天的大下午。

她悠悠撕开眼皮,感觉脑海中又懵又木,一点东西都回想不起来,只觉得后颈一阵酸痛,抬眼看了看屋子,似乎还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出现在二姐的屋子里面了,她不是应该在祠堂守灵才对吗?

哼哼着想起身,不料动作有些大,把趴在床畔小憩的沈清河给吵醒了。

看见沈清河,施乔儿又是一懵,傻傻开口:“相公?你怎么在这?”

沈清河苦笑一下,伸手扯了下她的脸颊,道:“你说我为什么在这?昨晚我与姐夫出去说了会话,回来你与二姐便都不见了,附近找了一遍都没有,最后来到二姐这,才发现你在床上睡着了。我不想叫醒你,便守在这,与你一同睡下了。”

施乔儿一听便心疼了,抓着沈清河的手揉着道:“干嘛不到床上与我一起睡?窝在个椅子里,腰能受得了?”

沈清河越发哭笑不得,摸着她的脸轻声说:“三娘睡傻了么?此处是二姐的闺房,床榻可容姐妹安寝,但哪里有让妹夫上去的道理?我若那样做,当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了。”

说到这,沈清河有些回想起来,道:“对了,昨晚你与二姐同在祠堂,又同时不见,但却只在此处找着你一人,二姐哪里去了?”

施乔儿怔了下,生锈的脑筋逐渐转动,攥着沈清河的手一紧,大惊失色道:“坏了!施玉瑶走了!我怎么睡到现在才醒!施玉瑶她去漠南了!相公,相公你快找人去追她,绝对不能让她去漠南啊!”

听到“漠南”二字,沈清河心神一震,却并没有出现太多过激的反应,仍是温声安抚着施乔儿,紧接着便吩咐人去将大姐夫叫来。

朱传嗣来到,一听施乔儿口中的话,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不可置信道:“什么?老二她去漠南了?她疯了?这怎么可能!”

虽说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找到施玉瑶人,但朱传嗣并没有将此事太过挂于心上,毕竟老二除了国公府之外还有将军府可去,她又是个独来独往从不受约束的人,与雁行几年夫妻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听到人没了连滴泪都不愿意掉,再是找不着她,也不用担心她会蠢到去殉情,自然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可她若是去漠南,这事就全然不一样了。

施乔儿又慌又急,泪珠子直往下掉:“你们信我!她真的走了!”

说着,施乔儿目光在房中闪烁一遍,捡起扔到地上的衣裳道:“这就是她昨日穿的啊,你们不记得了吗?她当着我的面换了衣服收拾了行囊,我问她去哪,她说去漠南,然后她就要走,我拦着她不让她走,可不知怎么回事,我好像突然一下子就睡过去了,等醒来就是这样了……”

施乔儿越说越哽咽,说到后面实在受不住,放声大哭道:“都怪我!我应该赶紧告诉你们的,我不应该睡过去的,我应该拦住她的!”

见施乔儿内疚自责的样子,沈清河心疼到不行,抱住人轻声哄道:“好了三娘,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去追她,一定会把二姐追来的,别哭,你不能再哭了。”

施乔儿连忙抹泪,抽抽噎噎道:“好,我不哭,我去跟爹爹说,让他赶紧派人去追,不能再耽搁了。”

朱传嗣这时伸手拦住道:“别,我老丈人现在最是不能受刺激的,老二出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若是清醒过来问老二怎么不在,你们先胡乱找些借口搪塞过去,我亲自带人去追,沐芳那边也最好不要让她现在就知道,如若今日夜里我没能回来,她向你们问起,再将实情告诉她。”

施乔儿重重点头,说什么都听。

朱传嗣拍了下沉清河的肩,无奈道:“家里就交给你了,能怎么着呢,总会有挺过去的一天。”

沈清河心情亦是沉重难以言表,躬身一拱袖:“姐夫一路小心。”

朱传嗣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唤人启程。

夜晚,施乔儿和沈清河在大姐房中守着,丝毫困意也无。

沐芳怀中抱着小女儿,经历了雁行去世,她心中自是感到万念俱灰,也就在看着孩子的时候,心情能缓过来些。

但眼见夜色渐浓,孩子爹还不回来,她终究是着急道:“你们两个跟我说实话,子衍他到底哪里去了?如今日这般一声不吭便离开,也不差人传个话,过往从未有过,他到底是怎么了?”

施乔儿心一沉,干脆实话实说。

沐芳听完,好险没当场昏过去,坐下以后本想放开声音大嚷一顿,但望了望女儿睡熟的脸,到底把声音压了下去,顶着满面泪痕哽咽道:“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是有妖!她好不容易愿意好好过起日子,雁行却又突然没了,可她不哭不闹,连声动静没有,哪里是正常的?原是在这处憋着呢,她老二从小性子便烈,可无论再怎么烈,那漠南是女人能去的地方吗!她硬是说走就走,连个护卫都不带,雁行已经没了,她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让这一家子人怎么活啊!”

沐芳气急攻心,当场便有些目眩头昏。

施乔儿赶紧将外甥女从她怀中抱出来,转身交给沈清河,伸手给沐芳顺着气道:“大姐姐你别急,如今家中一个个都在往下倒,再不能有出事的了,爹爹那边还未有好转,我不能看着你再急坏身子,我真不能了,你好好的,横竖姐夫已经去追了,他人脉那般广,定是能将二姐追来的,你喝口茶压压惊行么?”

沐芳对着茶盏直摇头,捂着心口泪如雨下道:“我最是知道她,她既然打定了出走的主意,莫说子衍,便是派出天兵天将,也是难将她寻回的,我的天呐,施家这一遭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了?为何要遭此大难,雁行一去,边关必要告急,不仅家要不行,国也要不行,大凉的气数,便是如此了么?”

施乔儿一急,狠了下心道:“大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雁行哥哥虽去了,但我偏不信施家便要由此倒了,大凉便要由此亡了!天下英雄豪杰那么多,不见得就都出在朝廷!”

施乔儿的泪是全憋在眼里忍住的,说完看了眼沈清河,夫妻二人间对视一眼,便是胜却千言万语。

她信他,直至现在还是信他,蛮人不会赢,大凉不会就此消亡。

沐芳失了所有稳重模样,扑在小妹怀中痛哭许久,身心俱是损耗过甚。

三人如此惴惴不安等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等来了一身霜雪的朱传嗣。

朱传嗣一进门便打了个哆嗦,不知驾马行了多久,眉目之间全是盖的一层白霜。

沐芳忙把手炉塞进他手里,举手去给他掸身上的风雪,又将外袍解开放在炭盆上烤着,眼里噙泪,一言不发。

朱传嗣没说,三人也没问,但俱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在沈清河怀里睡一夜的小丫头悠悠醒了,也不哭,看见爹爹回来,咧嘴便笑。

朱传嗣快要冻僵的心霎时化开许多,觉得手烤得差不多了,将手炉又塞给沐芳,对着小崽子张臂道:“来,给爹抱一下。”

小无忧立即张扬着两条短短粗粗小胳膊,朝着朱传嗣直扑腾,嘴里还咿呀呀叫着小奶音。

沈清河哭笑不得,想到自己抱了一夜手都酸到不行也不舍得放下,结果人家一醒来,该找谁找谁。

“还得是亲爹。”沈清河揉着腕子感慨,眼中有些艳羡。

朱传嗣亲了下自家姑娘软嫩嫩的小脸蛋,朝沈清河嘚瑟道:“想要么?不给。”

原本死沉的气氛,由此轻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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