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飘蓬 (第2/2页)

满带血腥气的呼吸熏得宁风黎几乎睁不开眼。

而段月亭宛若毫无所觉，只恶狠狠地盯着宋明衡，厉声，“宋明衡，交出历世笺，不然我杀了她！”

宋明衡放下怀中人的身躯，“执迷不悟！你以为我不能用历世笺吗？你已经害死了你的亲弟，你还不回头吗？”

段月亭嘶哑地大笑起来，“回头？毕生渴望就在眼前，谁会回头！”他手一动，将宁风黎整个右肩削下！

宁风黎痛苦地惊叫出声，却很快将痛呼咽了回去，咬着牙，颤抖着，竭尽全力地挤出一句：“……阿衡，别……管我……”

宋明衡目眦欲裂，“阿黎！”

宁风黎崩溅的血液扬了段月亭一脸，而他面带笑意，仿若森罗厉鬼。他微微俯身凑近宁风黎的脸，轻声道：“别管你？他怎么能不管你呢？你不知道，他可是有多爱你啊。”

宁风黎痛得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勉力运起濒临溃散的灵力。那些灵力一半团在她的伤口处，为她止血疗伤，一半贴近她的耳畔，挡住段月亭充满恶意的话语。

她要疗伤，段月亭并不拦着。他只看着宋明衡。

宋明衡飞快地结阵。一道环形的深渊顷刻间出现在红虺和段月亭的脚下，独独将宁风黎空了下来。段月亭只踉跄了一下，眼底的笑意便越发张狂。而红虺既然是灵兽，自然不会畏惧这区区浮空。

段月亭紧紧握住宁风黎的肩膀，“宋明衡，你是真的蠢啊。”他明明身负修为，却故意放松了身体，把全部重量压在他扶住宁风黎的那只手上，宁风黎重伤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的压制，几乎马上就要倒下。“你明明知道，这附近是哪里，万鬼渊啊！”

段月亭掐着宁风黎的皮肉，感受着脚下的阴风，“你以为，这里的地下，会有什么好东西吗？”

他微移开眼，瞟了一眼身边地裂中漫出来的黑雾，和黑雾中若隐若现即将攀援上来的白骨，不以为意地转回头，“无上之境的好主人，这位宁姑娘可是在我的手里呢……你要让她也一起陪葬么？”

段月亭看着宋明衡怒意勃发的面容，觉得分外快意。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已经为弟弟报了仇。

他继续道：“我倒是忘了，这位姑娘，直到几个月前还没有执掌无上之境呢。”他看着宋明衡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说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也许她真的不知道，宁昊荣图谋神器一事么？”

尽管宁风黎已经尽量地不去听他的话了，但段月亭这句话依然被他用灵力送进了宁风黎的脑海。

他就是要她听到。

宁昊荣……图谋神器？

宁风黎脑中一片混沌，什么图谋神器？爹不是病死的吗？神器……爹要神器做什么？

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段月亭适时地开口：“你当然在想，他是病死的。是啊，还有什么比这理由更充分呢？”段月亭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他想要活，我想要我家小弟重走修道之路。我们志同道合，当然要同走一路。”

段月亭紧紧地盯着宋明衡，看着他脸上的震惊，放满了语速，“至于宁昊荣私下里，顶着未来岳丈的名头，来找你这个枯荣堡的主人，求借历世笺这样的事，与我当然没有关系。”

段月亭抬起一只手来，慢条斯理地从宁风黎的脸上，一寸寸地抚摸过来。动作极尽暧昧，眼底却万分清醒，“以你这样的容貌，世上有几个男人不动心？就连我那笨拙的小弟，都被你勾去了魂。”

他语气越到后来越温柔，最后手下却猛然发力，将宁风黎的脸生生抓下一块皮肉！

宁风黎闷哼一声，昏沉模糊的目光遥遥地看着宋明衡。

段月亭的话，她并不能全部听清，只听得□□分。她觉得她应该很在意的，应该愤慨，应该不平，应该委屈。

可是，事已至此，她只看着宋明衡的脸。从那张她万分熟悉的面容里，竭力地去捕捉。她好像……好像看到了。

宋明衡双拳紧握，像个木偶一样地僵硬地站在那里。

段月亭的声音不断传来，“你以为他是为什么疏远你？你以为……你父亲临终前，特意嘱你去帮他给宋明衡送一封信，信的内容是写的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你亲自前去？”段月亭笑容诡秘，“阿黎姑娘，这是因为你那好敦厚的亲爹认为，用你的名义去借历世笺，也许这事就成了。”他恶意地凑近宁风黎的耳畔，将一句话送进了她的脑中，“你看，宁昊荣根本不介意你会在宋明衡心中留下什么样的印象。他只在意他自己。你们宁家落到这个地步，怪不了任何人。”

段月亭轻声，“所以，将生花笔和历世笺给我，我至少能保证，你们无上之境不倒。”他声音越发轻微，“我知道生花笔在你妹妹手里，也知道只有你的生死能牵动宋明衡的心绪，他的历世笺我也要，我什么都要。聪明点的话，你知道该说什么，不是吗？”

他语毕，一指点在宁风黎后心，给她灌入一道灵力。

“说吧。”段月亭诱劝着，“告诉他，将历世笺留下。”

宁风黎借了他的灵力，身体里多了几分气力，勉力抬起头来。

她看着宋明衡面目怒容又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眼神沉静又执着。

然后她眼神忽而柔和起来，像看见了凡尘四月漫山遍野的桃花，慢慢地对他笑了笑。

她张了张嘴。

宋明衡紧紧地盯着她，“阿黎，阿黎你说什么？”

宁风黎依然不出声。

宋明衡无法，只好看着她的唇形。

替。我。活。着。

他看到她说，替我活着。

在他明白宁风黎所言含义的下一刻，宁风黎足下一点，向一旁的地裂中跳去。

段月亭还搭在她的肩上，被她带的就要坠落深渊。红虺连忙扑上来，将主人卷回了地面。但那位纤瘦的白衣女子，已是坠落不回了。

宋明衡胸膛猛地一空，几步踏前，“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