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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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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下的黄河渡口天天都这么热闹,南来北往的都在这里等渡船。说京腔、河北、山西、江西、广东,湖广方言的;穿绫罗绸缎举止阔气骑马坐轿的,着粗布衫草鞋赤脚挑担赶马的,整天络绎不绝。茶馆酒店的生意特别好。

渡口斜过一家茶、酒、宿兼营的客店修得别致,客人也最多。店门口上方大写“逸客”,大门旁的对联也十分醒目,“半壶黄河水,满待南来北往客;一盏萧山风,长逸朝出暮归人”。

店中一个黑瘦中年正在从灰驴背上取一个长蓝布褡裢,冷不防身后来了一个左脸一络黑毛的大汉,惊诧地问道:“喂,停在这儿干啥?为啥不让开?”

“抱歉,我刚到,马上让,马上让!”黑瘦中年忙忙道歉,广东口音。

“我没有问你!”大汉理也不理黑瘦人的道歉,脸上横肉鼓突。

黑瘦人诧异了,目前院中就自己和这大汉两人,“你没问我,那问谁呀?”

“我问这头驴!”大汉挑衅地看着黑瘦人。

明白了,这是故意找岔子。黑瘦中年转身拿过鞭子就在驴屁股上猛打,边打边说:“狗畜生,你在这黄河渡口有亲戚都不告诉我!”

驴被打得直叫唤,大汉却僵在了当场,回敬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间房子里却爆出了惊天的“哈哈”声,紧接着,房里走出了几个读书人,大叫“有趣,有趣!”

大汉脸上肌肉鼓了鼓,最终“哼!”一声,转身走出门去了。

读书人忙把黑瘦中年让进屋,屋中一桌酒席刚过一盏酒。

“兄台若不嫌弃,请坐下说话!”说话的是一个白净面皮举止斯文,鼻尖上有绿豆大痣的举子,恭敬客气请黑瘦人上首入座。

“怎敢打搅各位!”黑瘦人不好再谦让,便坐在下首。

众人不再推让,坐了下来。

“我们是湖广麻城县的举子,这位是秦达礼,这位是姚平子,小可叫李向。刚才听先生的一番打趣,实在太有意思,想请教兄台名讳。”说话的举子个子高大,器宇轩昂,着月白长袍,脚登皂面千层底轻便布鞋。

“啊!幸会,幸会,都是一会中人,对浑人只有用浑办法。在下广东韶关人,姓蒋,单名一个峰字。”

“广东,蒋峰,久仰久仰,先生诗文名满南国,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相见。”个头矮小模样聪慧叫姚平子的人惊叹道。

“姚兄,李兄,秦兄夸奖了。在下南越边鄙人,贱名恐污兄台聪耳,倒是秦兄的诗对,姚兄的赋,李兄的八股文章,海内共仰啊!”

“蒋兄骑驴上京,悠哉游哉,别有情趣,当饮一大杯。”秦达礼由衷地赞叹,并将酒一饮而尽。

谈到高兴处,相见恨晚,大斗嫌小,一直喝到半夜。

第二天,四举子三仆人说说笑笑上了渡船。哪知又与大汉相遇。

大汉身边有一个不阴不阳三角眼,手摇折扇的中年,二人嘀咕了一阵,三角眼起身对大汉说:“兄弟,给他们八兄弟让个道吧,他们一出声(畜生),我们总得尽地主之谊吧!”

“行,行!”大汉起身让在一侧。

这分明在骂蒋峰、秦达礼几人。四举子与三个仆人说是兄弟还可以,把驴加进去说“八兄弟”不是骂七人也是驴么?一出声怎么听也是“一畜生”。仆人怒瞪了双眼,还是蒋峰镇定,轻轻将耳凑到驴嘴边,说道:“昨天给你卸鞍,你用屁股对着放屁,十足的胖大臭屁;今天你又用尖瘦的嘴对着我的耳朵出气,十足的尖瘦酸气。唉,放胖大臭屁的是你,放尖瘦酸气的也是你,晦气呀!晦气呀!”说完就给灰驴屁股一巴掌,“打死你,看你还敢放臭屁放酸气!”

一番笑骂,大汉与三角眼想反击,可怎么也找不到理由和言辞,僵在当场;船上人都明白在骂谁,见二人窘态,“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上岸分道,大汉和三角眼也没有作声。

秦达礼一行人将书籍行李堆在了灰驴背上,一路行走一路聊湖广广东及各地逸闻趣事,风土人情,也不觉得累。

不觉来到一个热闹所在,熙熙攘攘,一条街全是人。正行走间,不提防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嗖”地从人丛中窜出,正撞在个头瘦小的姚平子身上,姚平子收束不住,一下子跌翻在地。姚平子的书僮是个愣头小伙子,见毛孩子把少爷撞翻了,冲上前抓住毛孩子就要打。

秦达礼、蒋峰忙上前拦住,“别打,这小孩子慌慌张张,一定有急事。”然后问已吓呆了的小孩子:“你小小年纪,这么急有啥事吗?”

小孩子见问,见这几人也不像是恶人,便将流到嘴边的鼻涕擦掉,“广济寺在求诗求对联,我们家少爷是这一带的才子,主持大师让我赶快去请我家少爷来参加,还说只有一天,过时不侯,想参加都不行了。”

求诗求对,文人雅事,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既然遇上了,何不去瞧瞧热闹。

放了孩子,一路问询,几人来到了广济寺。

广济寺是一座新寺庙,依山伴水,树木森森,的确是一处胜景。庙宇轩昂,雕梁画栋,流光溢彩。门窗梁柱回栏漆还没干,庙内有大雄宝殿,观音殿等建筑,巍峨雄丽,佛菩萨塑得宝像庄严,其余厢房也极精致。听说曾是一位为朝廷立过战功的将军因不满官场的尔虞我诈,又对我佛三宝十分崇奉,于是将毕生所得全部拿出,在这黄河边修了这座庙宇。自任主持,法名慧能。

山门外摆了二十多张桌椅,每张桌椅上放着文房四宝,山门口坐着两人,十分令人注目,一个身着七品朝服,一个是冷峻而慈祥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有人认得,和尚就是那位看破红尘的将军慧能和尚。他请知县来是为了今天的诗对作判。

前来参加诗文会的有本地名流,也有外地客人和路过此地上京应试的举子。

知县在慧能和尚讲了话后,便起身宣读诗文会规矩:“此次诗文会,只选诗对各一,中者可获金龟一个;其余的诗文主人,也有薄酒一杯;每位文友只能作一诗一文,题咏寺内各殿各堂各门均可;文友不能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画图作标记,只能将桌上的编号写上;不能有人在身边走动或传递物品;时间限制在半个时辰,过时不收诗文稿;评判由本知县与县教谕、县丞三人担任,共同参商;收起后一个时辰内宣读结果。”

宣读完毕,二十多张桌子全坐满了,还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到。慧能和尚与知县商量后,又加上了几张桌子。

秦达礼发现:一直被蒋峰拿灰驴打趣的大汉和三角眼也在座,三角眼也看蒋峰几人,见秦达礼在看他,忙掉头欣赏山门上的雕刻。

半个时辰到了,除大汉和另外一个老年秀才没有写完,其余都交了稿。大汉和老秀才被迫离座。

人们议论纷纷,会是谁得头筹呢?

秦达礼、蒋峰、李向、姚平子四人却坐在寺旁大树下的小摊上喝酒了,只三个仆人翘起脚眼巴巴地望着知县,暗暗祷告:知县一定要选中我家主人,而跟秦达礼的金娃更是急迫。

知县、县教谕、县丞就在就山门前将各诗文稿细读细品,分出了优劣,得到慧能和尚肯定后,知县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结果了。

“对联入选,第一十二号;诗入选,第九号。”

可宣读后,望眼欲穿的人却没有一个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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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我中了!”人们互望着,大感奇怪。

突然,金娃跳了起来:“十二号,是我们三爷,是我们三爷!三爷,您中了!”

金娃向秦达礼跑了去。姚平子的书童也大叫了:“蒋老爷,您不是九号吗?您也中了!”喊罢,也朝蒋峰跑去。

人们一下子把目光全投向了大树下的小酒摊,只见四人仍说说笑笑举杯畅饮。

慧能和尚亲自走到了小酒摊前问询:“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九号、十二号吗?”

四人相视片刻,蒋峰、秦达礼才站了起来,向慧能和尚还礼,“是!”

慧能让二人分别吟出各自写的诗与对联。

蒋峰略一回味,朗声用他那特有的广东韶关话朗诵起来:“将军百战功劳多,官场若水自沉浮。广济苍生显慧能,法度苦海是佛陀。”

蒋峰朗诵完,秦达礼也大声朗诵刚才写的对联:“观音殿联:水参禅机,盈盈流光结莲瓣;山诵佛偈,蔼蔼瑞云绕柳枝。”

诵毕,场内外人群齐声叫好,慧能和尚也把两枚黄讪讪亮锃锃的金龟挂在了蒋峰、秦达礼脖子上,再请二位为诗对落上题款。

秦达礼却发现,大汉和三角眼二人已不知去向。

蒋峰说:“他二人哪有脸喝慧能和尚的酒!”

四人决定:今晚上就住广济寺了。

“七七”这天,秦达礼、蒋峰一行迤逦来到京城,在一个弥勒般笑容的中年男子引导下,住进了“节节高”旅舍,笑弥勒就是旅舍主人。蒋峰爱说笑话,刚住下,洗了个脸,就问秦达礼三人:“今夜天上牛郎会织女,地上呢,你们与谁相会?”

玩笑话谁可当真,秦达礼说道:“蒋兄好兴致,若有佳人相约,万万莫冷了佳人心!”

哪知蒋峰连说:“那是,那是!”边说边独自出旅店去了。

众人大愕。

这一夜,秦达礼、姚平子、李向谈论的话题都在这个蒋峰,“真是个怪人!”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蒋峰从未来过京城,他咋会在京城有红颜知己?一路上的言行举止,一丝也不像风流之人,咋会未歇片刻就去会“佳人”?再说,蒋峰长相黑瘦,不敢说他丑,但绝不敢说他美,有哪个“佳人”愿会他?

胡猜测了一夜,三人怎么也弄不明白蒋峰葫芦里卖的啥药。

次日申时许,蒋峰独自回来了,可神情沮丧,显得更黑更瘦了,坐下就不起来了,就叹气,与调侃大汉、三角眼一路行来的开朗大不一样。

“一定是没得到佳人的青睐。”

“多半睡了一晚踏脚板。”秦达礼与姚平子、李向悄悄议论。

“完了!”猛然,蒋峰高声一叹,三人吓了一跳。“这皇帝咋会用这种人?完了!”

三人先觉得奇怪,又感到蒋峰的话里大有文章,便一齐来到面前。

“怎么回事?”李向扶着蒋峰的肩,轻声问道。

蒋峰不吭声,倒下闷头便睡,再问,头却侧向了里面。

这一睡,就是两天,不吃不喝也没有叹气声。

“中了魔了!”李向说。

“得病了,病得还不轻!”姚平子说。

“那赶紧请郎中吧!”秦达礼说。

郎中请来了,是一位精神饱满七十开外的老郎中。老郎中细细号了半晌脉后,轻轻一笑,走了出来。

“请问他得的什么病?有救吗?”三人同问。

“根据脉象看来,贵友没病!”郎中轻松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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