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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灼炎(下) (第2/2页)

“凳子哪儿去了?”

男孩抬头,看见火把和巨大的脑袋,大人的眼睛深陷在阴影里。愣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说的是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

“肯定是这小子!”

“你使了什么妖术?”

“丢个娃子算啥,前天我家丢的猪,是不是你偷了?”

“哎就是就是,得算清楚账了啊,椅子家的猪养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刀子下去换钱呢。”

“我这几天也老忘事儿……”

乱糟糟的声音就叠起来,愈来愈大,震得火焰摇曳。

人们举着火把,把他按在墙边。一两点火星落在脸上,有些许刺痛。

男孩如何也推不动大人们的手臂,不禁气血上涌,头脑发热。他昂起脑袋,伸脖子喊,“不是我干的!”,然后努力朝火把撞。

灼热从两个人交叠,释放。男人怒骂着退后,男孩舔了下烧伤,往远处追。可拿东西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父亲走出来,厌恶地说,“没事就回去吧。大半夜的吵吵什么!”

大家一起看他。

他怔了怔,“怎么——”

“老子滚出来了是吧!就你他妈的是个祸害!生个怪物小子!”

认识的朋友倒没什么怒气,走过来搭住肩膀,“不是我说,兄弟,你家出这个染魔的不能不管呀,你自己不检点——还是运气不好,是吧,招来了魔鬼,受点罪也算了,倒叫大伙遭殃。得病害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再传染一下,啧,也不像话呀,对不对?”

他压低声音,“要么赶紧埋了,要么按我帮你找的路子,求个修士祷告俩下。兄弟也不是在乎那几点钱,兄弟替你着急呀。这么下去,别说大家伙儿丢个娃子丢牲口了,要闹出人命来!到时候孝敬孝敬老爷,让他告诉大伙那些坏事跟你没关系不就完了?我担心你呀。”

男人咽了口唾沫,“大家……别急,凳子让这小畜生找去。这个魔鬼,我早晚给他……”

他比划个手势,“唉不是我不管,我早跟领主大人汇报了,那王爷贵人多忙,哪顾得上这屁事呀。”

“主要也没个管这种的帮忙呀,你要说我懂正经怎么搞,我肯定马上就做,是不?我估摸着要找个修士,把这小畜生当祭品献给守护神给大伙赔罪,那我肯定手起刀落绝无二话,是不是?”

人群骚动。

“少嘴上花花,大家伙又不是没养过得病的,那不都丢河里去还是埋了?那你在这光动嘴皮子,谁不知道你个懒货,地里也不管,轮班也不在,啥啥没你。不就惦记那娃子多做两份工?等你,指望约翰老爷少收成税都指望不上你!大伙都丢啥东西,看看他家有没有嗷!”

男人气得满脸通红,又憋不出话,上去就和对方扭打起来。

大家都贴过来,那朋友也不好再附耳教他,便退到一旁,连连叹气。“哎,贪那点小便宜不听话呀,早听我的屁事没有……”

人们一下子散开,留几个人聚起来拉扯劝阻。还有些人瞅着就往木屋里头走了。

母亲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一边哭喊一边往外推儿子,逼得人群后退。“别打了别打了,我把这畜生给你们,想怎么闹怎么闹!俺家的明天还得……”

熟人凑过来,“哎呀,都什么人!一群对付一个,真不要脸!哎都是这混帐小子惹的祸。我跟你说,赶紧联系上搜魔人。碰上染魔的,什么国王,教会都不管用!拳头才是硬道理。搜魔人那儿上报还有钱呢!你联系我那朋友没?别忘了吧。”

母亲哭哭啼啼地说,“哎呀我早说了,你咋攀上的书记官大人……傲气的很呀!我给一篮子鸡蛋都不稀罕呢!攒的铜币还嫌脏……要不是他女儿看上我编的布,那全白忙活了呀……可到现在也没消息,不知咋个情况……”

熟人就笑,“哎那府里当差的眼光可高的很呐,你这是撞大运了!没少卖钱吧?”

母亲也笑,拉着熟人进屋,“那你得看看我的手艺,当真一绝!以前都没发现还有这本事!这钱好赚我跟你说。记得帮我宣传宣传,书记官大人看上的货呢!”

“哎那不管你家的……”

“快来快来……啥?哎那反正也是个喝醉酒天天打架,不差这一天……看我这色儿搭配的……还有这针线活儿!”

“哎你这色儿怎么调出来的,我上次磨了半个点儿树皮草叶都暗的很……”

“嗯对,就那几种嘛,地上随便捡的。”

“哪几种嘛,说说,别小气……”

“就……哎呀忘了我再给你看那个。”

男孩终于被放开。他本来还想帮下父亲,虽然他其实只和一个人打,其它人都在拦,可那人干重活,手臂粗的很。父亲整天酗酒,哪里是对手?

可男孩一直被母亲抓着,看似在往外推,其实背后的肉都和衣服捏成团了。

他知道父亲的打算,也知道母亲的安排。只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他既恐惧,又渴望。安于现状也能过,未知的药却不知道能否治病。

可凳子哪儿去了?那么多人都来他家,谁去找凳子呢?

白天还看见他在磨坊玩。他决定去找凳子。大半夜的不回家倒害了他,要是叫他逮到在哪玩儿,要他好看!

而且林子东边有狼。夜里有蛇。

他回头看熟悉的人们,他看从小长大的村子,如今都变得陌生。灼热的火光熄灭,温暖的庇护渐行渐远。然后步入黑暗,踏进寒风。

……

男孩醒来,正与人对视。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男人半坐在身旁,手里攥块湿布。

摇晃,摇晃,男孩的视野也随之模糊。

“大人,我……睡了多久?我的病——”

男孩没想得到答案。他撑起身子,发现视角高许多,看不见地面和水桶——自己躺在桌上。干面包被挤到角落,整块面包。

男人随着他的视线微微偏头,“你一直说梦话。梦见什么了?”

男孩眯起眼睛,混沌的脑袋就撕裂般疼。“我记不清……好多东西在摇晃。有人,树,还有河。”他嗓音沙哑。“好乱……我怎么了?”

男人点点头,端水给他喝。然后把布拿到旁边摆了摆,盖在他额头。“先在床上躺着。你会没事的。”

铁门喀拉一声被推开,面具人气冲冲地走进来,挥着棍子就扒拉开男人。

“骑士,贵族……该死!到处都是麻烦。你怎么还在?”

男人没管胸前棍子,直视对方。“瓦尼斯。他发烧三天了。再烧会没命的。”

“那很好。”面具人蛮横地推开他,拿什么东西塞到男孩手里。“喝。”

男人低头看,然后眉头皱起。“这是……科索洛夫Ⅲ型?不对,不是没有多眠参和黄椿了吗?又研究出了新药?这样浑浊……佩特里粉加了几成?”

面具人凑近,男孩第一次看清半边面具的花纹和没遮住的脸庞。眼神透着仇恨,和他们一样。

“闭住哔哔赖赖的臭嘴,你个喋喋不休的小基佬。看住他,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还有事。”

“你和安德汇报过了吗?”

“什么都要和他说?做不做事了?”瓦尼斯嗤笑,“你知道这个药是谁研发的吗?”

年轻些的搜魔人关切地看他,“你很着急。发生什么了?”

“少管闲事。安德该让你去执勤,而不是在这儿当拖油瓶。这样你能早点死在魔法师手里,死在荒郊野地里被炼成僵尸和孽鬼。”

搜魔人摇摇头。“外面那位还没走?你倒问问他要干嘛啊。”

“他只说要见安德!我受够这些贵族的嘴脸!”

……

男孩意识涣散,只觉天旋地转。他颤抖着举起名为“药”的东西。

药好像燃起灼炎,将一切点燃。他在焰浪中见到所有人,他们一起看他,身形在炎热中扭曲,眼里渗透同样的感情。

要解脱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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