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影成双 (第2/2页)
白化羽听着夜微凉的分析，不禁问道：“对了师父，为什么你对方方的事情那么上心？她身上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自然。方方看上去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实际上却没那么简单。一方面是，她的修炼天赋很高，就算是进我们晚枫海都绰绰有余，来揽月宗是明显的大材小用。
“第二个原因，星月裁缝铺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正好就是去年。星月裁缝铺的那个女掌柜名叫凌月秋，她有个妹妹叫凌星夏。就在去年，凌星夏离家出走，带着九转纺星线来到了揽月宗，却突然失踪，音信全无，连信使都没查到。只知道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这座月芒山。
“第三个原因，就是她手里的那把来历不浅的玉算盘。如果本小姐没有看错的话，那把算盘最左边的一列算珠就是古器谱上记载的七星定盘珠，和九转纺星线一样是永宁之夜过后出现的。而按照咱们仙信阁的记载，这七星定盘珠一直存于西域的天器宗，而九转纺星线……也曾经过天器宗的手……”
白化羽没想到那小小的一把玉算盘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没想到那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方方，居然也有着不小的来头。
夜微凉瞥了他那错愕的表情一眼，继续讲道：“所以本小姐猜测，方方来揽月宗的目的，或许也和九转纺星线有关。而她的那个朋友，说不好也和凌星夏，和九转纺星线有着些许的联系，或者说，就是凌星夏本人。但如果，她那个朋友是在月华山上，就有些难办了……”
“那月华山上究竟有什么？”白化羽问。
“据咱们阁里的典籍记载，揽月宗的月华山上收留了一批散修，大多数是炼器师，也有一些丹修和阵修。他们在帮揽月宗锻造灵器，刻画阵法，炼制丹药，助揽月宗弟子修炼。不过没什么稀奇的，是个宗门都会养着这样一批人。毕竟在东域，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对于任何一个东域宗门来说，这群人都是要紧紧握在手里的资源。”
“那岂不是跟软禁一样？”白化羽瞳孔微缩，皱着眉头神情严肃。
“也没那么严重，”夜微凉解释道，“像我家晚枫海，对待这些炼器师炼丹师门客都是毫不约束，爱来就来想走就走。只不过我家福利待遇比较好，他们来了之后就不愿意走了，嘻嘻。”
夜微凉说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白化羽还之一笑，便将此事揭过，换了另一个话题：“那月璇山呢？”
夜微凉反问一句：“你忘啦？月璇山是荒山啊，和断崖山一样早就断绝了灵脉，不然我就也不会让周景去那里蹲点了。”
“哦哦，对喔。那么师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灵脉断绝的事情呢？”
“你的问题好多诶……”
“不懂就要问嘛。”
“好吧，反正现在也没头绪查案，那本小姐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灵脉，乃是与天地同生的东西。天地灵气，顾名思义，就是天地之间产生的一种灵气，而灵脉，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灵气流动的走向。近百年来，东域很多地方的灵脉都因为某种原因断绝了，整个东域的修炼环境也就越来越差。至于具体原因，现在公认一种说法是：灵石开采过度，灵气循环的平衡遭到破坏，才导致多山灵脉断绝的。”
白化羽喃喃道：“破坏平衡……”
“是的。”夜微凉肯定道，“你还记得潮声阁吧？其实，潮声阁是最后一个可以直接大规模吸取自然灵气的宗门。他们有一件秘宝，连通着东海潮汐，可以直接抽取潮汐的灵气。
“而灵气的来源，根据我们道门的理解，来自于八卦的具体意象——天地水火风雷山泽。灵气从这些地方产生，融入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中，供给修士修炼。但修士直接吸取天地灵气的速度是极其缓慢的……嗯……除你之外。所以，能够直接补充灵气的灵石就受到了人们的青睐。
“但，灵石过度的开采，却破坏了天地之间灵气输入和消耗的平衡。也正因为这个，断崖山，月璇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地方，灵脉断绝了。虽然还没有得到实证，不过这个理由已经非常充分，也足以令人信服了。
“唉——
“事实上，月璇山才是揽月宗三山之中最高的那座山，若不是因为灵脉断绝，恐怕那儿才是这揽月大殿该在的地方吧。”
白衣女孩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座山峰的峰顶，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面前这座金碧辉煌，雄伟壮观的大殿，感慨万千。在她的记忆里，原来的断崖山上也有一座和这差不多的大殿。小时候，她有次闹脾气跑到了大殿上，在一众长老面前满地打滚，闹得连宗门大会都开不成。最后还是她爹着急忙慌地从首座上冲了下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给拎了出去。
后来，她就对那个大殿产生了心理阴影，再也不去那边玩了。
再后来，那座大殿就拆迁了。
她再也见不到了。
想起这段往事，夜微凉鼻头一酸，低下了头眨了眨眼，似乎想把刚涌出来的泪水给憋回去。而一旁的白化羽则是看着她那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眼中流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目光。
他将夜微凉手里的九州舆图接过，卷好收起，然后缓缓地伸过手去，将白衣女孩的一双玉手抓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夜微凉被这猝不及防的亲密给吓到了，心脏怦怦直跳，“你……你干什么……”
“师父，你是想家了吧。”
夜微凉一怔，“你怎么知道……”
白化羽轻轻一笑，温柔道：“如果我这都看不出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当你的道侣啊。”
“只……只是装道侣而已……”夜微凉低头，红着小脸嗫嚅道。
“哈，那也得把戏份做足嘛。我这样，你是不是就没那么难受了？”白化羽掂了掂夜微凉的小手，说道。
“嗯，”夜微凉点头，笑，“我好多了。”
“那，师父觉得，这样呢？”
白化羽双手一拉，很轻松地将面前的夜微凉拉近，然后双手环抱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夜微凉顿时从脸蛋红到耳根，在白化羽怀里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她现在只能看到白化羽的宽阔胸脯，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就连散出神识去查看一下白化羽目前的表情，她都忘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现在有什么，仿佛什么都在想，又仿佛是一片空白。
白化羽一边抬头看着悬挂在空中的那轮圆月，一边轻抚着夜微凉的后背。她的头发很长，几乎覆盖了一整个背部，他的手掌在她的长发上自上而下地轻轻拂过，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触感。
他无声地咽了口喉咙，问出了一个埋藏在心底很久了的问题：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追查静云仙侣的往事啊？仅仅只是老阁主交代的考核任务而已吗？”
夜微凉眉睫微动，缓缓地离开了白化羽的肩膀，但没有完全脱离他的怀抱。她仰起头来，直视着白化羽的那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道：
“因为，在进入仙信阁之后，我感受到了历史，还有传承的魅力。我想让天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历史长河之中所有的往事，或是美好，或是丑恶的往事。但无论这些事情美好与否，它们都具有被记载和流传的资格。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因为历史的存在，才让我们一开始的炼器文明，发展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想厘清历史，让仙信阁成为天下人纵观古今，俯瞰天下的一双眼睛。”
白化羽盯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看了很久，一时为她的胸襟抱负所折服。他笑了笑，将夜微凉这段话铭记在心的同时，决定换一个稍微轻松点的话题。
“你不是说想家了吗，那等我们把静云仙侣的事情查清楚之后，我陪你一起回晚枫海可好？”
“陪本小姐回晚枫海？”夜微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想用什么身份陪本小姐回去啊？本小姐的道侣吗？”
“嗯？不行吗？”
“可以啊，但不能保证本小姐家里那个老爹不会倾尽整个晚枫海的人去追杀你。想拐跑本小姐，可没那么容易。”
“那……就到时候再说呗。”白化羽笑笑，“反正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挂名道侣啊。”
“嗯……也对，之前在白胡子老头那儿都已经这样说了，而且你现在出名了，估计我俩的关系也被传出去了。”夜微凉点点头，从白化羽的怀里挣了出来，后退一步郑重说道：“明天就是试炼了，一定会有许多揽月宗的长老前来。到了那个时候，你千万要注意，对本小姐的称呼不要失口。”
“不叫你师父，那该叫你什么呢？”白化羽眨眨眼，脑瓜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转了起来。
“待本小姐想想哈……”夜微凉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儿，“不如这样吧，既然本小姐是你的师父，所以辈分要比你高一点点。所以以后呢，本小姐就叫你‘小化羽’，你有意见吗？”
“师父才高八斗日理万机，于百忙之中抽空为弟子赐名，弟子感激涕零犹未可及，怎敢有半点意见？”
“你又装。”夜微凉抬腿蹭了白化羽一脚，把白化羽绷住的笑容一下子踹了出来。她看着面前这个因躲闪而动作变得十分滑稽的少年，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意，说道：
“都说了对本小姐的称呼不要失口。你现在还不改口，等会明天顺嘴给本小姐秃噜了个‘师父’出来，可就有你好受的。”
白化羽赶紧闭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夜微凉长发一甩，说道：“好啦，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至于你对本小姐的称呼呢，因为我们俩明面上的关系是道侣，所以……你就叫我微凉就好了。”
“微凉……”白化羽浅浅地念了一句。
“小化羽。”女孩误以为他已经开始适应新的称呼，便也生疏地叫出了这三个字，算是回应。
“不过……嗯……”白化羽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怎么？”夜微凉问。
“嗯……其实，我想了个更好的名字……”
“说来听听？”
在女孩的注视下，白衣少年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出口后，这位素衣白裳的女孩突然低下了头，一张光洁如玉的小脸上，满载着一世羞涩。
“好。”
许久之后，她这样回应道。
白化羽笑，将自己的手臂向前伸了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上的那轮明月已经转过了小小的一个角度，但仍未收敛它那纯净的月光。皎洁的月华洒在月芒山的山顶上，除了映出一座大殿的影子外，还描摹出了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形。二人身后，随着夜晚清风而扬起的三千青丝也被月光投影到了地上，似成结发。
明月双照。
对影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