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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即烈日 (第2/2页)

皇天马的父亲被货真价实的天降机遇砸晕了两天,接踵而至递向工作室的采访等邀约让他简直喘不过气,甚至没有处理长谷川悠一的解约意向。

当然,镀了钻石的摇钱树,谁解约谁傻子。

事件之后三好一成打算重新把天马的照片放上官网,然而这时他才想起来,天马作为专业人士,他拿出的照片和其他人的照片并不在同一画风,立花泉挨了好几天骂,精神恍惚,只好他自己联系了一个之前在学校摄影社认识的同学:伏见臣。

伏见臣来满开宿舍的那一天,满开宿舍正式,消耗完了所有会做饭的劳动力。

皆木缀躺尸,茅崎至躺尸,连希特隆都躺尸,三好一成看着冰箱无处下手,正遇上伏见臣敲门。

三好一成眼泪狂飙:“臣臣救我!”

伏见臣:“?”

立花泉看见伏见臣的第一反应是摸抢。

这话不夸张,伏见臣是个一米九满身肌肉的猛男,侧脸还有一道从颌骨抹下去的狭长疤痕,但性格与外表截然相反。他见立花泉进入警惕,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连连道歉,还赔偿了一个自己做的小蛋挞。

厨房里三口锅同时工作,宿舍里十几个人半小时后终于吃上热饭,各自眼泪纵横,伏见臣还温和地给孩子们准备热牛奶:“要多吃一点才能补充营养啊。”

幸擦擦虚假的眼泪:“虽然很感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股老妈子味。”

“太过分了幸,”立花泉一口咬掉蛋挞,斥责他,转头向伏见臣:“臣妈喜欢戏剧吗?想加入剧团吗?要不要投入满开剧团的怀抱?”

臣妈:“……”

这个一米九猛男没有生气,他只是慢了半拍才低下头:“戏剧啊……我想一想,谢谢监督。”

“不谢,”立花泉握紧他的手,像狂热地抓住自己的长期饭票,热泪盈眶,“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谢。”

天马的名字放上满开官网的那一刻起,出于明星效应,所有场次的票都一秒售罄。

几天后,夏组面相媒体,首次舞台彩排。

立花泉邀请天马的父亲前来观看,但是没有给他安排座位,只让他和自己一起在幕布后看了几眼,甚至没有告知天马他来过。

两人的气势大不相同,立花泉付出了足够资源才换来尊重,她并非想用这种尊重来落井下石,只是想确定她所付出能换得天马安心留在满开。

最终让步的是天马的父亲。

其实那场彩排非常糟糕,天马在聚光灯打起的那一刻起就仿佛被锁链捆住,眼神发直,手脚不自在,几次忘词,好在被幸和椋补救。

他的紧张渐渐地,感染了所有人。

台下嘘声一片,天马的父亲皱着眉头:“今天来了很多媒体来拍摄他的舞台首秀,这样的作品,他会收到铺天盖地的差评,他的演绎事业……我去联系媒体和营销公司。”

立花泉抱臂,冷静地扫视舞台:“若论营销团队,我能联系到比你专业一千倍,但用这种手段去战胜失败,没有意义。”

“舞台不是天马的起点,也不会是终点,他甚至可以把这里当成试错的地方,以后这样能有人为他兜底的机会,可不多。”立花泉转身,领着天马的父亲从后门离开:“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在这里学不会承担重量,以后就很难再学会了。”

天马的父亲沉默良久,立花泉作为剧团监督,拿出的资源太大太诱惑,可她和天马几乎只是萍水相逢。

“我能问一问,您这么帮助天马的理由吗?”

“你想多了,我不是在帮助天马。”立花泉笑了笑,“我只是为自己出气而已。”

彩排结束,立花泉定好外卖,大家吃饭时不发一言,饭后坐在沙发上复盘,也没有人先开口。

网络恶评如约而至,三好一成打开手机,第一条推送就是:“粗糙的亮相,荧幕王子登上舞台是否为时过早?”

他捂着手机不让其他人看,却被幸一把抢过去,念了出来,气氛一时间僵硬到极点。

天马僵硬地梗着脖子,说:“我出去一下。”

幸叫住他:“喂?你不会要放弃吧!”

一成笑着打圆场:“不要急呀,明天才是正式演出嘛。”

立花泉捧着薄荷水:“去吧,做你想做的。”

皇天马回头看了一眼立花泉,离开了。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立花泉身上,立花泉叹了口气:“都看我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幸沉默了一下,转身回房间重新修改戏服,椋也回去在写满笔记的剧本上写下感受与改变方向,一成联系熟悉的媒体,询问能不能有二次采访来扭转风评。

立花泉和sesilia的负责人打了通电话,让她扛住森中的压力。

负责人泪眼汪汪:“还能不能行啊,这玩意真亏得底掉儿啊。”

立花泉:“能行,实在不行让他退出舞台回去拍电影。”

负责人:“你这也太毒了。”

立花泉叹了口气:“承担不起王冠的重量就要及时止损,他才十五岁,以后还有很多要死要活过不起的坎,没必要在这里就把自己毁掉。”

“说的也是,”负责人感叹,“以后还有伤仲永和各种新闻等着他,不是娱乐新闻就是社会新闻,要是这点王冠都戴不起,确实适合离开舞台。”

“……”立花泉忽然说,“及时止损,当时我为什么没学会呢?”

负责人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然而实在无言以对,只好打圆场:“说不定是命运自有安排嘛。”

立花泉笑了笑,没再说话。

过了一个小时,立花泉悠哉悠哉地从宿舍来到剧场,里面的灯果然亮着,天马独自站在舞台上,大汗淋漓,一遍一遍地排练失误的台词。

立花泉没有打断他,她坐在台下,像一个普通观众一样,视线凝固在聚光灯下的俊朗少年身上。

直到天马自己有些扛不住,停下来问立花泉:“监督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失败啊。”

他低下头,亮晶晶的汗水在灯光下砸到舞台上,苦笑:“我本来以为,小时候学校的那一次已经是人生最惨了,没想到还会重蹈覆辙。”

“要我说实话吗?”立花泉想了想,“是有点失败,因为你是皇天马,是荧幕上的最佳演员,这里没有人在演技上比你强。”

她又笑了笑:“但你才十五岁,有舞台恐惧症,有难以遏制的恐惧,所以失败是失败,失败的原因在你,但不能怪你。”

“硬要说的话,失败的原因应该在我,我明知道这些,还是选择让你站上舞台,”立花泉站起来,站到离舞台更近的地方,抬头仰视他,“因为这是我的舞台,所以你怎么犯错我都不会让幕布下落;只要没过千秋乐你就还是主角;只要满开剧团还在你就还有下一次演出。但相应的,那些媒体的恶评、那些粉丝的失望,你要自己去承担。”

“我给你舞台,但还有没有人愿意看你,要靠你自己来争取。”

立花泉笑:“觉得我很凶吗?直接把压力扣在你头上。”

天马游离这目光不敢看她:“没,没有。”

“但你也不需要太紧张,”立花泉撑着舞台地板,干净利索地翻上来,“戏剧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舞台上有队友,舞台外有灯光、音乐、还有监督,你的失误,可以由我们任何人来弥补。

“所以一次失误不会完蛋,一次忘词不会完蛋,一场演出失败也不会完蛋。”她笑着捏了捏皇天马的脸,“监督还在呢,别害怕。”

皇天马楞楞地看着她,耳朵通红,木木地说“嗯”。

过了一会儿,又低着头抿唇小心翼翼地笑。

“嗯”。

他看向在舞台上玩造景的立花泉,鼓起勇气问:“监督,我能抱你一下吗?”

立花泉还没有回答,剧场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夏组其他演员嘻嘻哈哈地跳进来,三好一成故作严肃:“不可以哦天天!偷跑是很没品的行为!”

椋满脸通红:“天马和监督原来是那种关系吗?我对撞破别人的好事这件事有点……啊,不过是这种角色设定也许还挺赚的……”

幸死鱼眼:“你在说什么啊。”

三角飞扑上来:“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第二天,首演开场前。

立花泉刷着手机:“昨天的差评成大热话题了。”

椋忧心忡忡:“传得很开啊。”

一成安慰道:“因为只有记者看了最终彩排,所以才特别显眼而已。”

天马又开始直着眼睛发愣,被幸一拳捣在腰子上:“少给我露出那副废柴演员的表情!”

三角递给天马一枚三角尺:“我的幸运物!借给天马!”

皇天马深吸一口气。

一成笑着揽过他和幸:“好啦好啦,我们围个圆阵吧,许愿天马能正常发挥!”

一群半大孩子笑着把手搭在皇天马胸膛前,大喊加油,立花泉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以后应该会一直记得此时此刻,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的人,各奔去多远的前程,都永远怀念这一秒。

皇天马越过忙碌的人群,与她视线相接。

那双黑色的眼睛比聚光灯还要亮,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往舞台上走,也往她身边走。

这腔赤忱,这腔满是信任的赤忱。

“幼稚的不是穿幼稚的衣服、看漫画或者打游戏,而是没有担当、轻易承诺、逃避责任、知错不改。”

“这一刻,我忽然想立刻长大。”

首演仍然有失误,但就像立花泉说的,椋的随机应变填补上他忘词的空白,转圜的灯光避开他崩乱的表情,这场戏剧里,每一个人都在支撑他。

灯光打下来,忽然就没那么怕了。

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天马悄悄地看向立花泉所在的位置。

立花泉作为监督,不在舞台上,也不在观众席,她藏在幕布之后深深的阴影里,笑着朝他招手。

那一刻。

千万人欢呼什么,我不关心。

千秋乐之时口碑终于逆转,网络上的好评多了起来,皇天马重新和优秀演员关联,而立花泉在千秋乐的订票名单里,看见了皇天马父母的名字。

她没有告诉天马,那一瞬间的错愕她决定让皇天马自己克服,舞台上太多意外,这不过是一小种可能。

随后,她看到另一个订票的名字。

对方其实可以用别的假名,但是他没有,大约因为千秋乐是最后一场,错过这场,就再也没机会了。

立花泉眨了眨眼睛,略过了那个名字。

说惊讶,其实也没太惊讶。

演出从开始到最后,立花泉偶尔看向那个位置,果然,没有人来过。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大石落地,这部剧能演出至少有对方一份功劳,他们确实立场不同彼此对立,可说到底,对方也没有罪大恶极。

无声告别是最好的告别。

立花泉低头,定好晚上庆功的餐厅,没再去想这件事。

而满开剧场外。

安室透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满开剧团的招牌,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传单——那群小男孩和他们遇见时一样,鲜活又朝气蓬勃。

他看过所有媒体的采访,作为满开剧团的监督,立花泉就像隐形了一样,没有任何一个镜头能拍到她的衣角。

不意外,他也说不清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执着。

最后一眼,他把传单折叠扔进垃圾桶,转身打算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天马他们说和我很像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安室透瞳孔紧缩,他回头,看见希特隆坐在死胡同尽头的集装箱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认得这个人,萨弗拉的即将继位的皇太子,若对对方动手势必会引起外交问题。

可对方显然也没什么动手的想法,他跳下集装箱,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别担心,我只是好奇,想来看一眼而已。”

高鼻深目的俊朗年轻人忽然低下头笑:“毕竟能让监督共情得心烦意乱,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一样——你是第一个嘛。”

希特隆没有等他回答,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拿着立花泉给的清单去超市里采购,只留下安室透在原地。

他深呼吸一口气。

立花泉,或者说反舌鸟——

庆功宴其实没吃上,演员从舞台上下来后着实兴奋地闹了一番,但就在立花泉低头给悠一发消息的五分钟内,忽然全部没了声音。

七扭八歪地,都睡着了。

确实很累,他们又都在长身体的年纪,绷着神经的时候能几天几夜不睡觉,放松下来在哪里都能一秒睡着。

立花泉笑着拍了拍他们的头,将餐厅推迟到明天,关上休息室的灯,坐在梳妆台旁,和悠一、sesilia负责人拉了个群聊天。

平心而论,此刻最放松的其实是sesilia负责人,她甚至去牛郎店里开了座香槟塔,并盛情邀请立花泉。

立花泉义正言辞的婉拒了,被长谷川悠一一语道破:“她那明星、钻石dk和精英上班族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去看你这油头粉面的。”

负责人假装叹气:“别说,满开的确实比我在这点的质量高很多。”

立花泉笑骂:“没几个成年,要坐牢的。”

负责人豪气干云:“我们几个要坐牢,差这几年?”

悠一:“倒也是。”

与此同时,天鹅绒町警视厅。

从东京警视厅下放到天鹅绒町警视厅,他的脾气这几年来毫无收敛,对□□过分执着,逢年过节要去扫两个人的坟。

萩原研二和椹田一朗。

当年葬礼的时候他见到了两位同窗的姐妹,萩原千速他尚且熟悉,还能与对方互相安慰,但椹田一朗的妹妹孤身前来,面无表情身形单薄。

她看起来年龄太小了,在抱着椹田一朗的遗像时尤其脆弱,又不声不响,以至于松田阵平怀疑她可能出现了心理问题。

葬礼是很庄重的场合,但那年冬天实在太冷,大雪纷飞,细数起来只有他和萩原千速穿着单薄的黑西装,而一朗的妹妹只穿着黑衬衫,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不太规范,也不合时宜的着装,好像她不是来参加葬礼,只是漫不经心地匆匆路过,没有眼泪,神色木然。

这种木然让人更觉得难过。

他走过去,为椹田一朗的妹妹撑了一会伞:“一朗以前经常提起,他有两个妹妹,一个读高校,一个读国中。”

椹田的妹妹僵硬地转了转脖子:“他是怎么说我们的?”

松田阵平想了想:“说你们两个漂亮聪明,有一个尤其大胆,背着监护人连夜刷完自助贩售机里的所有饮料,第二天被监护人没收了id卡。”

她扯着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然而笑不出来,只好说:“那件事他也是帮我运饮料的帮凶。”

“他说他两个妹妹学习成绩都很好,以后都会考上东大,到那时他请我们喝酒。”

妹妹眨了眨眼睛:“嗯,会上东大。”

松田阵平的心稍微放了一点:“你们的监护人呢?今天只有你来吗?”

妹妹低着头:“监护人太忙了,还有一个妹妹在外地上学。”

松田阵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些假话宽慰她:“一朗看见你能这么独立,应该也放心了吧。”

“他?”妹妹抬起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没有放心,他在哭。”

松田阵平一惊,强行压着表情:“他在哭?有人告诉你的吗?”

“不是,”妹妹想了想措辞,“我不小心撞见了。”

幻视加幻听,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心理问题不容小觑。

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身后有人在叫他,他只好把伞还给妹妹,匆匆忙忙地给她留了个电话,说:“有什么问题联系我——不,没问题也要联系我,记得我,别忘记了。我是你哥哥的同窗同事,我叫松田阵平。”

妹妹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情绪地看着他:“谢谢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想要速战速决,转身往叫他的人那里跑,跑到一半似有所感,猛然回头,望向椹田的妹妹刚刚还在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穿黑衬衫、抱着遗像,打着伞的女孩凭空消失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格外关注女高中生自/杀的案件,随着时间推移再改到年龄大一些的女性,很多次他主动请缨去辨认腐烂到模糊的尸体,怕最后报上来的名字同姓椹田。

来到天鹅绒町已经半年,又是一个簌簌落雪的冬天,他和同事在街边的拉面店解决晚饭,忽然看见打着伞,只穿着一件黑衬衫的女性路过。

他二话不说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某个商场的天台,妹妹怀里还抱着一朗的遗像,一朗的眼睛看向他,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找到自己的妹妹。

妹妹的位置离天台边缘太近了,他怕刺激到妹妹,只好和她保持一小段距离,徒劳地解释:“我!你还记得我吗?我叫松田阵平,是你哥哥的同窗和同事。”

妹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试图上前:“你遇见什么困难了吗?我可以帮你,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你先过来,好吗?”

妹妹还是没有说话,眼睛下垂,扑朔的眼泪悬在睫毛上,渐渐凝固成冰棱。

他抓紧时机,猛然上前,可是妹妹的反应却比他更快,他之间已经能感受到冰凉的衣料,然后衣料从他手中滑走,仅有一臂之差。

妹妹当着他的面,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骨骼碾落的声音一并传来,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然后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睁开眼睛。

是噩梦。

他经常做这样的噩梦,过去几年,一朗的妹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好像葬礼上那个麻木的女孩只是他的幻觉。

他拉开窗帘,阳光刺眼,现在不是冬天是夏天的尾巴,今天是他来到天鹅绒町的第二天。

他抓了抓头发,洗漱穿衣,去警视厅报道。

公寓离警视厅不远,然而还是路过了数个剧场,毕竟这里是有名的戏剧圣地。

他百无聊赖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各大剧场精致的橱窗。就像梦里一样,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现在街头拐角的切基诺里,低头看向手机地图。

一朗的妹妹!

他向那辆切基诺疯跑过去,与此同时立花泉机警地抬起头:“咋回事?怎么感觉有警察来抓我了?一大早就开始查驾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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