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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我去 (第2/2页)

陈峦道“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已然位极人臣,对后进当有关爱之意。”

施鲲也罕见地清晰表态“要做还要周到咱们要议个详细的章程,什么样的人放出去,如何任职。派出去是历练的,不是要放出去谋害的。年轻人出京,可折过不少。”

政事堂打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当成个正经事来办,跟狗屎纨绔没关系。

三人都是老手,先圈定了个范围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官员,要有一些才干才值得他们这一次费心。没有根基背景的最好,当然,也不必拘泥于出身或者什么恩主。本来也是有意回护已经不得不有所倾向但是有才干的人,让他们不要陷得太深。

他们的品阶普通不高,一般是县令,也可以是州府主官的某项事务的帮手刺史的副手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够格,因为他们的品阶不够,上州之别驾都要从四品主要看各人的长项、履历。

如果已经有点倾向的人,比如祝缨这样的,王云鹤就要给她选一个顶头上司不姓段的地方。

离京城之远近倒不是很在乎了,远点反而更好,太近了,比如新丰县,那跟在京城区别也不大。

如果这些人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又有了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再与别人起冲突,那也不是现在的丞相们要负责的了。

当然,选派的人里还要掺几个纨绔,给他们派到一些铁面主官的手下吃吃苦头。同时也有点迷惑的作用。

最后,顺手往里面塞一些自己看好的年轻人也是应有之义。兼顾公私,也是桩美事。有他们在,他们中意的人做出了成绩再调回京城升职,又或者换一个更大的地方任职,并不难。

发配与镀金的区别就在于此。

李彦庆一封奏疏上去,他自己圆满了。李泽哭都哭不出来了,他的前半生顺风顺水,自从父亲的死开始就事事不顺,亲儿子又给老子泄气,真是不知道找谁算账好了。

他还有些人脉,比如陈峦。

陈峦自己儿子都踢出去当县令了,你们有多金贵比陈萌还金贵你是皇子王云鹤就更不用提了,他做京兆尹的时候,自己儿子都没带到京城,成年的也是在外面任职。施鲲虽然带着一儿一孙在身边,亦有儿孙在外。

李彦庆只管默默地收拾行装,他上奏疏没跟父亲商议,李泽再生气也没办法打他一顿。打坏了,李泽也就坏了。

李泽哭不出来,其他人也快被架到火上烤了。

郑熹是詹事,还算太子的表兄,东宫的许多事都在他手上,他安排了太子去慈恩寺拈个香。到时候虽然摆开了仪仗,但是慈恩寺也不会完全的封闭,此类出行,都会安排些百姓、士绅之类供太子问个话。最好安排成“偶遇”。

郑熹就要把祝缨给安排上。

郑熹看祝缨顺眼,觉得她形象气质都不错,且应答也颇有章法。跟太子面前先露个脸,日后提起的时候也有个由头,太子不至于完全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这也是为祝缨“日后”埋个伏笔。

祝缨到了这一天,按照他的布置跟张仙姑等人去慈恩寺,她事先已知,太子去慈恩寺拈香,除了为帝后祈福,也有许愿生子的意思。

太子运气也够背的,他头一个未婚妻因为龚案飞了,重选的太子妃成婚,至今也有好几年了,然而总是没有儿子。有皇位要继承的人生不出儿子,这就是件大事。前两年,宫里要给他再选聘几个侧室为的就是生育。

哪知民间以讹传讹,传成了要广选宫女,弄得有女孩儿的人家急着成婚,甘泽的媳妇就是那时候娶的。现在甘泽的儿子都会叫爹了,太子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

郑熹就安排祝缨和张仙姑一对母子也拜菩萨,由张仙姑说个“子女的缘份都是注定的,该有的总会有。”张仙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她也在想着祝缨的事儿。

太子也略有了一点印象。

祝缨一看太子就后背有点发毛,他虽然有点愁容,但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会面很简短,太子还说了一句“哦,我知道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殿下垂问,臣已痊愈。”

太子又问她“听说你会出京”

祝缨也答“臣也听到这样的传闻,尚未接到调令。”

郑熹道“政事堂正在参详,我看差不多了。”

太子问道“去哪儿”

祝缨道“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太子笑道“哪儿都行”

“哪怕天涯海角。”

太子笑着摇头走了,祝缨是谁他当然知道,郑熹会亏待祝缨吗太子都想笑。背后就听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妇人惊讶的声音“啥你要出京”

太子回头看了一下,这个妇人看着没什么城府,怎么家里人还瞒着她吗真有意思。

李彦庆一封奏疏抢了先声,压力竟到了在名单的这些人身上。好好的表现机会,飞了。

祝缨比别人还多一件事,她还得应付家里

张仙姑当时就问了那么一句,硬是将接下来的问憋回了家里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出什么京啊要去哪儿啊”

祝缨反问道“娘,要是咱们出京,不再在京里了呢”

张仙姑道“傻话,你怎么应卯呢”

祝缨道“我要到别处做官呢”

张仙姑没听明白,说“什么不在京里你”祝缨打做官就是做的京官,离京是张仙姑从来没想过的。她也呆掉了,又打量了一下仍然很新的屋子,看着一件件的家具、书房里的许多书本。她说不出话来了。

祝大和花姐都是措手不及。花姐问“那这家”

祝大则突然眉开眼笑“哎哟,这下反而好了天高皇帝远”他还念着一件事儿,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不用请假,就能生个孩子了。”

花姐惊骇地看着他。

祝缨道“别捣乱。我出京是出定了。”

张仙姑一头想着“外孙”一头担心女儿“出京啊路上哪是那么好走的要去哪儿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她从老家这一路,没有一处比京城生活更好的了,能回来当然还是要回来的。

祝缨道“我倒想远一点,越远越好,不回来才好。你们想。”她伸手抹了抹下巴,胡须现在虽然糊弄过去了,人家一看她光洁的下巴就容易想起来段智和行刺,就容易想起来段家

未必能一直顶用。

祝缨道“郑大人当初说带我上京先做吏、再做官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就一门心思要过得像个人样,就跟着来了。那时候我还没长大。现在,你们想想,不用别的,就把我关半个月,咱们就得急疯了。如果再关上一个月,我就只能拼命或者逃命了。”

上回查她的账,只是让她避嫌,如果做个局给她关起来,哪怕最后查出来是冤枉的,关一个月,她就什么底都漏出来了。

所以她想走,越远越好

她日日思索着这些事,面上还不能显出来,委实操心。如果离开京城,这些就都不是事了。主政一方,谁能管得了她哪怕日后还要被调回来,她也要在地方上呆足年限,多攒政绩,升职回来。

官位越高,能动她的人越少,她被关起来的概率也就越小。

李泽不上这一本,她都想上了。

家中三人一听,都点头。花姐道“正好,咱们一同去,哎,你去哪里”

祝缨道“你也要走”

张仙姑道“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不一起走呢都去也好有个遮掩。不然你到生人窝里,是想担心死我么”

祝大也说“是哩”

祝缨道“那,我去寻王丞相,求个远一些的地方。只是,如果太远了,会很苦,我担心”

张仙姑道“还能比在朱家村更坏”

“呃,那倒不至于。”偏远的地方可能艰苦,但是主政官员一家一定是过得最好的。任何地方,最顶尖那一撮人过得都不会太差。

花姐问道“你想去哪里”

祝缨道“我不定地方,我也不知道天下这些地方哪里更好。你看,大理寺案卷少的地方,是不是大案少就民风纯朴,恶人少不是的,有可能是那里人烟稀少,有命案你也发现不了。又或者当地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不上报。所以,我不选地方。只要远一点,余下的交给王丞相。”

花姐问道“那郑大人那里呢”

祝缨道“他也不是事事都能料到、办到的,我也不能什么事都攥他手里呀。他不乐意,也掰不过政事堂。”

祝缨先去了郑府,对郑熹说了自己的打算。

郑熹心中已为她择了一处地方,不远不近,但是附近有郑家的关系,交通也便利,顶头上司还是郑侯的老朋友。就剩去跟陈峦讲讲情了。

一听祝缨这样说,郑熹拉下了脸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祝缨道“我明白的,我想走,越远越好。”

“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也不一定,您想把段婴踢出去多远,我就走多远。我不定跟他去一个地方,也许各奔东西。可我比他活得糙,没他那么精细。”

郑熹仍然板着脸。

祝缨道“那天东宫笑得很暧昧,哪怕为了让他们想不到,咱们也得变招。”

“段婴算个什么东西怎么配跟你比”郑熹说。

祝缨道“是我不能跟他比。人家样样拿得出手,我只出身一条就差很多,与他们走同一条路子永远追不上人家。这儿缺了就得那儿补回来,得另辟蹊径。出身、名声不够,就得干点过硬的政绩,否则终究差点,容易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郑熹仍然犹豫,哼道“王云鹤怕不舍得。”

祝缨道“自己儿孙都在外面,还能舍不得谁我自己提出来,政事堂不会过分阻拦的。我要是现在舒服了,就怕占小便宜吃大亏。”

郑熹怏怏地道“去吧。”

“总不会给您丢脸的。”

祝缨先说服了郑熹,再去王云鹤府上,遇着刘松年也在。刘松年是被王云鹤请来看名单的。两人也不避祝缨,见到她,刘松年故意问道“你来做什么”

祝缨空着手过来,说话却是在托办事,她说“相公,听说我也要调任。”

“嗯”

“陪家母去慈恩寺上香偶遇了东宫,他问的。”

刘松年翻个白眼,冷笑一声。

王云鹤道“不错。”

祝缨道“那我请调得偏僻一点,越远越好。”

刘、王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王云鹤问道“为什么”

祝缨道“家母如今只与几个相熟的人家相处,知根知底。其实之前她为了我也尽力与人交际,可却得了个尖刻的考语。”

王云鹤皱眉“这并不是京城不好。”

祝缨摆摆手“不是说京城。是事出有因。她们那一在说,一个会持家的小娘子。因为家贫,家里只得一尾大鱼,要办一桌宴。于是做了一鱼三吃,鱼头炖汤,鱼尾红烧,鱼片做成糖醋。家母说,这也算穷人会持家她们就说她尖刻。”

刘松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缨道“第一真正的穷人没有那么大的鱼也没有那么许多的柴草,池塘是别人家的、山林是别人家的,不能随便樵采、捕鱼,被发现了是要还回东西再挨打的。第二穷人连盐都很少吃,更不要提油、糖、醋之类了。能有这些东西的,不过是一时不凑手,绝不是穷,吃不起。我家,真正的穷过。”

刘松年和王云鹤都正色看她。

祝缨道“大人,我想去看看这天下。阅历不同,眼界也会不同,为人也会不同。说家母的人未必心性刻薄,只是何不食肉糜。许多人想去富庶的地方,谓之守住腹心。只要这些地方不坏,朝廷就能苟延残喘下去。我却想去这些细枝末节之处,只有这些地方像个样子了,人间才能称得上是盛世。国家的底线不应该是富庶之地,而应该是那些偏远之乡。我纵使能力低微,倒还有点想试试。”

刘松年站直了身体,正了衣冠,王云鹤低头想了一下,道“倒有一个地方,很远。”

“我去。”

王云鹤本来给祝缨选了个地方,别的优势也没有,就是跟郑家的仇人离得远,道路也还算安全。

现在如果要一个远且顶头上司不姓段的地方,就是往南,所谓烟瘴之地。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因为环境恶劣,她未来的顶头上司已经病死了,现在是个经常生病的副职在支撑。等于没有正经管她的上司。

祝缨本来就是南边人进京,现在只是比她家乡再往南一些,比起去北方更适合她。

此地极低,就像是一个考零分的小孩儿,只要能做对一道题,就是个零的突破。

但是郑奕却跳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远你知道两千七百里是什么意思吗”

祝缨道“唔,就是,罪轻一点流放都送不到我手里。”

郑熹冷哼“你还知道”

祝缨笑道“那你们就想想办法,把该送给我的人,送到我手里。”

温岳一个内敛温和的人也说“便宜了段家人”段婴尚未谋得一官半职,看着就像是等着拣漏,到时候出挑的年轻人离开了,就显出段婴来了,平步青云就在眼前。

难怪温岳生气了。

祝缨道“政事堂的便宜哪是那么好拣的。”

她这话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出手的不是政事堂,而是刘松年。祝缨曾说过,他一定是因为嘴毒才当不上丞相的,此言不中亦不远矣。

此君没两天就在一次公开的诗会上问段婴“年轻人都去磨砺自身了,你呢留在京城当盆景儿啊”

有打圆场的说“这只怕已然晚了吧附近无处可去,再有就过于偏远了。并不适合段兄这般人才。”

段婴道“我去。”

政事堂也为他加了一个地方,远是够远的,离段家势力也远,地方还是施鲲亲自选的。

施鲲道“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以后就看他们自己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们最终也未必都能成栋梁,我们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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