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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君 (第2/2页)

薛放应付了几句,叫他快回去。

隋子云看他无恙,这才原路返回。

只是聪明敏锐如他,早看见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长箭,以及旁边被踩倒的野草树枝了,只是见薛放有意隐瞒,他自然也很默契的并未提起。

直到快回泸江精舍,隋子云才问起来,薛放就把韩青部属试图劫囚的事情告诉了他。

隋子云听后道“荒唐,岂有此理不过韩青既然能够在泸江三寨干出那样的事,他有这样胆大包天的部属也就说得通了。”

薛放道“我倒是觉着他的部下够蠢直够忠心。”

隋子云嗤了声“你干什么他们的行为跟反叛没什么两样了,你竟赞他们”

薛放眨巴着眼睛“倘若有朝一日我也落得韩青这般下场,你去不去”

隋子云皱眉呵斥“什么不好说,你说这种话”

薛放哼道“你当然不会,唉所以我有点羡慕韩青啊,有一帮忠心到肯为他谋反的部属,总比养些两面三刀的白眼狼要好。”

隋子云不满地警告“十七”

薛放却摁着他的肩头道“放心吧嬷嬷,我是玩笑而已,我可是韩青口中的出身名门处处都有人护着的尊贵小公子总不会跟他这蠢人一样下场,放心。”

隋子云惊讶“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薛放道“这听起来像不像是个昂贵的草包”

“罢了,休说顽话,”隋子云叹道“还是想想正事吧,你说狄将军会如何发落韩青”

薛放哼道“老狄他也未必干”

才说了几个字,前方车队停下,屠竹跑过去,扶着杨仪下车。

十七郎看着那道身影,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隋子云正等着他的“未必”,不知是“干”什么,忽地见他停了,便转过头。

薛放正直直地望着前方。

隋子云顺势看去,果真看到那边杨仪在跟屠竹说着什么,一边指着车上,豆子在她的腿边上撒欢。

“杨先生陪护了戚疯子一路,也不知他的情形好些了没有。”隋子云慢慢地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不去”薛放想也不想先冒出这句。

隋子云一扬眉。

十七郎转头正对上他凝视的目光,薛放张了张口“我说我忙着呢,还得先跟狄将军去复命。何况疯子那个体格,不至于有事。”

他说了这两句后,忙不迭地打马而行,可却并没有往前去,而是从队伍中间穿梭过去,避开了杨仪下车的位置。

杨仪正在那里跟屠竹交代如何抬戚峰下地,免得又动到他身上的伤处。

正紧张地盯着他们搬运,就听到马蹄声响。

杨仪眼角余光瞧见是薛放来了,便以为薛放也是来看望戚峰的。

她转身,微笑“旅帅”

不料正唤着,薛放停也不停,驾着马儿直接就从她对面过去了,只留下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嗯”,仿佛是答应,却似有若无听不真切。

杨仪呆住,目送他一人一马的身影径直往精舍的方向去了,心想“又出了什么事,竟这样着急”

这会儿戚峰正给抬了下来,这一番动作,戚峰也被惊起,他睁开眼睛打量“到哪儿了”

隋子云从后而来“哟,咱们戚队正醒了”他笑着下马,又看杨仪道“果然还得是先生照料,看他的脸色比先前好多了。”

杨仪忙道“哪里,是戚队正的体格本就好。”

隋子云道“旅帅忙着去跟狄将军复命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料理呢,还想着尽早赶回郦阳,也不知何时可启程。”

杨仪一听,薛放果然正忙着“幸而有隋队正前来相助,您只管去忙,戚队正这边有我。”

此时戚峰突然唤了声“佩佩佩佩姑娘呢”

隋子云笑看杨仪一眼“交给你了。”

佛堂精舍。

薛放才下马,狄小玉先从里头跑了出来“十七哥”

“狄将军呢”薛放淡淡地问。

狄小玉指了指里间,先把薛放打量了一遍,又道“听说峰哥受了伤还有韩青哥”

昨日的事情,薛放连夜写了简略信报,叫人带回此处。

所以狄小玉当然也知道了韩青的事。

薛放道“你似乎不怎么意外。”

狄小玉低着头“放宝船入江的那天晚上,青哥本是跟我在一起,但他中途离开,我不放心去找他,看见”

薛放屏息“你看见他对桑普洛下手”

“我当时不知那是中弥寨的头人,”狄小玉忙摇头“我也不敢问他。”

薛放盯着她“你为何不跟我说”

狄小玉的眼圈都红了“十七哥,我、我怕”

她喜欢薛放,但她清楚她拿捏不了薛十七,狄小玉对于韩青,心里是有一份类似兄妹般的情谊在的,她怕那夜自己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贸然告诉了薛放,万一害了韩青呢。

薛放没有再追问什么,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往后一指。

狄小玉赶忙提着裙摆往那边奔去,薛放自己进了精舍。

精舍之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气,一名侍从捧着木盘托着药碗,自后而入。

薛放嗅了嗅,几乎打了个喷嚏。

屏风之前,狄将军靠在太师椅上,已经换了一身银灰罩袍,正自喝药。

见薛放揉着鼻子进来,狄将军一笑,晃了晃手中药碗“这药气难闻吧药汤更苦。”

薛放道“再苦也苦不过这一趟三寨之行。”

狄将军将手中的药碗递给面前的侍者“韩青呢”

“在外头,”薛放竟没有行礼,而只是在侧坐的太师椅上坐定“将军传他之前,我有几句话也想当面问您,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请将军大人大量,但还是请告诉我实话。”

狄闻若有所思,眼神闪烁。

终于他一挥手,旁边众人都退了下去。

薛放便道“我在小弥寨,听上弥寨的头人龙勒波说了件稀奇的事,据他说,当年韩青的生母木桃叶,曾入了将军您的青眼”

狄闻面不改色“还有呢”

“还有”薛放盯着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军“韩青的爹曾想去告官,可惜不知何故,竟落入了那四个恶人之手,惨遭杀害。我想问的是,将军你可知不知道此事”

狄闻微微颔首“让我替你说了吧。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强占过木桃叶,在她丈夫之死的事上,有没有插手过。”

“对,”薛放抬手,食指掂了掂,比了个“很是正确我便是此意”的手势“将军不愧是将军,说话就是比我们明白,那劳烦您直接再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话说的轻松,薛十七郎的眼神里却是戾气横生。

狄闻道“我对他们夫妇的死,或许说他们家里遭遇的惨事,的确是有责任的。”

薛放的眉峰忽地扬起,然后他站了起来“是吗”

狄闻望着他的姿势,笑“怎么,这么快就要图穷匕见,听我说了句有责任,你就要撕破脸跟我公事公办了”

狄闻跟扈远侯旧交,薛放性子散漫自在,把他当上司加长辈般对待,故而在狄闻面前也常常逾矩,这其实也是一份自然亲近。

可先前他还是自在坐着,如今却站了起来,这就是因为他听闻狄将军或许当真有罪,故而将“割席”相待。

薛放瞥着狄闻“您别忘了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狄将军却反而微微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当年我来泸江三寨,三寨头人准备了酒宴歌舞,我便是在那时候见了木桃叶。她生得很美,说实话没有男人会无视这样的美人。”

薛放的脸上已经明显的透出了冷淡的鄙夷。

狄将军却仍是没有看他,自顾自道“我便问了一句,那美人是谁。龙勒波便说了她的名字,我只觉着这名字也甚是动听,龙勒波又说可以安排她来陪寝,呵,我当时喝了几杯酒,倒也有些心动,便没拒绝。”

“哼”薛放抿唇,仿佛牙疼般地咂了一下嘴。

狄将军终于睁开眼睛扫了扫他“别忙,等宴席过后我的酒醒了几分,就问起手下木桃叶的来历,才知道她原来已经嫁了人了。我狄某人到底还并没有轻贱到连都要强占的地步,便立刻命人去告诉龙勒波不可为难那女子。”

薛放意外“当真”

狄闻道“木桃叶虽然难得,但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以我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不得而且她是摆夷女子,我本就不愿碰外族女子,酒醒后更后悔了几分,听说她嫁了人还有了子女,那又何必十七,你难道觉着我真饥不择食到那种地步对了,据说他家里还有人在,木桃叶倘若真的陪寝,他们家中之人肯定知道些眉目,你不如细问之。”

薛放揉了揉下颌“那你方才说你也有责任是何意”

狄闻垂眸“我明知道龙勒波他们四人并非善类,但他们在本地根深蒂固,当时为了泸江的安稳,所以只能行笼络的手段,而他们四人为了讨好于我,看我青眼于木桃叶,必定会去为难木桃叶一家他们家后来生出的那些事,我想多多少少,也跟我最初那一点起意脱不了干系吧,要知道我毕竟是羁縻州的巡检司大将军,辖下生出此等惨事,岂能完全与我无关。”

薛放琢磨片刻“那么,您只见了木桃叶一次呢,还是”

“仅只一次。”狄闻甚是笃定。

薛放吁了口气,回头看向门外。

狄将军蓦地抬眸,整个人也微微坐直了几分。

门口处,狄小玉扶着韩青,正站在那里,看韩青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都听见了。

“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韩青问道。

“原来”狄闻已经下了地,他低头看着韩青“我今日才知,你恨我。”

韩青道“在人头谷的时候,他们说过这件事你也参与其中。”

狄闻仰头,他长吁了口气,眉峰皱蹙“自从我收留了你,教你认字、武功看你在巡检司内一步步到如今,我膝下无子,早已把你当作半子,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这十三年来,你竟不知道你相信那些人的话,不信我”

韩青的目光闪烁。

这些年来,韩青也曾犹豫过,狄闻收留了他,待他如子,毫无保留。

韩青觉着狄闻未必会干出那种事,毕竟这些年他明里暗里观察,狄闻并不是个贪好女色之人,虽位高权重,但从不以势压人,军民有口皆碑。

可韩青始终记得人头谷中所听所见,始终过不去那坎儿,仿佛相信了狄闻就背叛了自己阿爹一样。

所以只能让自己恨他。

狄小玉走到他身后“青哥。”她眼中含泪,咬紧了嘴唇,咬的快要出血。

虽然向来不太在意巡检司的事,可是此番韩青犯下如此大罪,已经是死罪难逃,狄小玉深知。

狄闻久久没有说话。

薛放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终于他转身往外走去,出了精舍的门,见斧头正呆在门口“十七爷刚才狄将军的近侍把这封信给了我。说是京内府里来的信。”

薛放意外,接过来一把撕开。

他囫囵吞枣飞快看完,口中喃喃,最后终于把那信揉成一团扔回给斧头。

斧头赶忙接住“十七爷,信里说什么是不是让您尽快回去”

薛放不理会,负手往外而行,正走到院门口要迈步,冷不防外头有人也正上来,两下蓦地撞在一起。

那人身形一晃,几乎给撞飞出去。

薛放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肩“忙什么你”

话未说完,他看清楚被撞得人正是杨仪。

望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因为受惊,她的双眸显得格外的黑,一如他梦中所见。

一股奇怪的酥麻从后脊嗖地爬起,薛放猛将手撤离。

杨仪本就正向后倾倒,被薛放一松手,她立足不稳连连后退,幸亏她身旁跟着的是隋子云,从后在她腰间一揽“小心。”

等两人站稳回神,身旁一阵冷风。

原来是薛放一声不响地跳过门槛,头也不回地消失无踪。

斧头目瞪口呆,叫了声十七爷,赶忙追着去了。

隋子云甚是内慧,眼中浮现浅浅笑意。

杨仪却扭头看着薛放离开的方向,疑惑地“旅帅怎么了”她总算咂摸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他、他是”

先前薛放一旦得闲必会见她,一旦见她必会亲亲热热说上半天的话,那种谈笑无忌,亲和趣致,令杨仪都觉放松。

可是现在,杨仪迅速回想,从中弥寨的清晨,到先前泸江边上的策马,再到方才

若说前两次是不经意,那刚刚,他明明是先握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在看向她的脸后,才猛然放开了的。

当时他的表情就好像是误碰了什么、比如见血封喉的毒箭木汁液之类有大毒的东西。

那着急逃离的模样,似乎是急着去洗手免得毒液入骨。

杨仪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隋子云“旅帅莫非是在避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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