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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别将我挽留!(二) (第2/2页)

“李先生,吃晚饭没有?”外婆又抓起李浩倡的胳膊问道。

“在船上早吃了。”

“人间三事不可辜负,美食为其一也。现在嘛……,弄点宵夜吃吃。”外婆看看房间的挂钟说“十点过一刻,吃点宵夜,理所当然。你看你,这胳膊瘦的,青筋都看得到!”

“外婆,这不是瘦,只是皮下脂肪少了点。你看我胳膊上的肌肉啊,还是蛮饱满的!”李浩倡一边握拳曲臂一边说“好多练健身的,得花大力气才能达到我这效果……”

不容李浩倡说完,外婆打断他的话说:

“我不管什么健身效果不效果的,回来好好吃饭多吃肉。走,进厨房,弄点宵夜吃!”

在门外的嘈杂声里,有一串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李浩倡和外婆几乎同时指着大门说:

“安歌回来了!”

进门瞬间,安歌看见了李浩倡,她一下子停止了行走和所有动作,接下来的一两秒钟,她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浩倡分明看到她眼睛闪烁着的是吃惊、怀疑……最后,喜悦的表情像节日的焰火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李浩倡把雨花石和CD随身听递给李安歌。安歌接过后看了一眼就随手放在身后的圆桌上。

“哥哥,你还知道回家啊,三年了!”

李浩倡什么也不说,就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是安歌责备他,从不辩白。她愿意怎么责备就怎么责备,愿意说多久就说多久!

她凝视着李浩倡的脸,看了许久,然后抓起他的胳膊,说,

“哥哥,你看看你,都晒成什么样子了!演个黑人,不用涂油彩了。嗯……不过人倒是结实不少,这胳膊上的肌肉倒是……”

“哪里结实了不少,我看就是瘦了,我看是黑瘦黑瘦!这在外面几年,不知道吃的是些什么。安歌,我们一起去弄点宵夜,给李先生加加补。”外婆打断安歌的话说。

到厨房后,安歌从冰箱拿出腊香肠和腌鱼,还没等她动刀,外婆就说道:

“安歌,香肠就不要切片了,切段。一段一段的。让李先生尽兴吃;今天不要吃相,吃得粗鲁一点最好!”

安歌递给李浩倡一把本地野生芹菜。李浩倡和外婆坐在小板凳上摘芹菜叶子。

芹菜在手里散发出它自身特有的浓郁气味,熟悉而亲切。童年的春季,有一个月左右,这个菜几乎天天都出现在饭桌上。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来的时候,素炒芹菜也正在锅里吱吱啦啦散发出扑鼻的香味。打开微波炉,一股腊菜的味道扑面而来。李浩倡把腊菜盘放在厨房的小餐桌上时才看清,盘里一边整齐码放的是一节节的香肠,另一边是一块块的腌鱼,泾渭分明。特别是香肠的横断面,从肥肉里烤出来的淡黄色的油脂流淌着,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芹菜的味道,腌鱼和香肠的肉香,弥散在厨房里;安歌炒饭时炒锅和锅铲撞击的声音,响亮而短暂。这一切唤起李浩倡久违且熟悉且的回忆。

“什么叫人间烟火气?现在我们厨房就是!有声有色,活色生香。”厨房是个让人感动的地方,外婆也不例外。老人家高兴地嘟囔着。

菜饭端上餐厅的桌子,三个人习惯性地坐到原来常坐的位置上。李浩倡吃宵夜,外婆和安歌坐在那里陪着说话。

老实说,人的**是越被刺激越强烈,开始外婆说要弄点宵夜吃的时候,李浩倡真是没有什么食欲,可吃可不吃。经过厨房做菜那个过程的刺激,他的食欲完完全全被唤醒了。他首先夹起一节香肠,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尽量不出声,低下头抿着嘴唇,默默对付口中的食物。

可腊鱼块的味道实在太香,直冲鼻子。李浩倡控制不住,嘴里香肠还没咽下,就夹起一块鱼块,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起来。他虽然尽力控制,但嘴巴里还是有声响发出来。

小时候,饭桌规矩很多,外婆管教极严,喝汤发出声音,吃东西吧嗒嘴那是绝对不容许的!偶尔弄出声要受到外婆严厉呵斥和食指敲头的惩罚。

所以他们一家吃饭时,桌子上都很安静,除了偶尔小声说话。

可现在他觉得桌子上过于安静,似乎有点不对劲,等他抬起头才发现,安歌和外婆停止了说话,都盯着他,特别是外婆,眼里还含着泪水。

“安歌,你哥哥哪里是什么变结实了,根本就是没吃好饿瘦了!你看你哥,要是天天都吃得饱吃得好,他会这么馋?他会吃得这么欢!?不知道这几年,吃过一餐合胃口的饭没有!”

“外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重庆味的川菜好吃得很。我每餐都吃得饱饱的。虽然重庆菜很合胃口我也爱吃,但毕竟不是家乡菜啊。三年没吃家乡菜了,现在这一吃,就忍不住露出了馋相。这并不是说我在船上一直就饿着呢……”

外婆擦擦眼睛说:

“好吧好吧……现在知道了,你在船上每天都吃得好!以后在家,每餐都这样吃饭,不要吃相,只要吃得香!……药呢,还在吃吧?这几年在船上,买药肯定没有在岸上方便,吃药有没有中断过?”

如果外婆不提醒,李浩倡都忘记吃药这件事了。

其实这三年,除了上船的头两个月还按时服药外,后来就渐渐没怎么吃了。上船的第二年,完全停了药。有天夜晚,他直接把大大小小几瓶药,从窗子里扔进了长江……

“一直在按时吃。不管哪种药,只要吃去大概一半左右,船靠码头,我就上岸去买,补充得足足的!放心,外婆,我没忘记吃药!”李浩倡没有抬头,回答说。

“那就好,那就好!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真不错!”外婆伸过手来,把指头插入李浩倡浓密的头发中,轻轻摩挲着。

吃完宵夜,外婆挥挥手说:

“李先生自己收拾餐具、厨房,李小姐把李先生的房间收拾一下。年轻人都早点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手头的这幅油画,想早点收尾,这几天得抓紧点时间。这幅画画完,还有十二幅。香港回归画展的画,一幅也不能少,不能拖哟……”

外婆离开餐厅,向画室走去。

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站在宽大的镜子面前,李浩倡才发现,自己的确晒得很黑了。安歌说他演个黑人不用涂油彩的话真没什么夸张的成分。

人也比走之前瘦了。特别是脸,两颊稍微有点凹陷,显得颧骨凸出——这个对面貌改变特别大;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脂肪,大部分肌肉虽然没有健美运动员那么厚实、大块,但是都显得轮廓分明而结实。

船员生活,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水上航行,很无聊,所以好多人就找点什么事做。大副每天健身做力量训练,李浩倡也跟着他做;船上体力活他也尽量抢着干。三年下来,从外形上看,自己简直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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