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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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洛飞羽在学校看见商一铎，便感觉颇不自在，就仿佛是他昨晚做了亏心事被商一铎撞见了一样。商一铎倒表现得若无其事，平时怎么跟别人说笑，现在照样怎么跟别人说笑。洛飞羽甚至怀疑昨晚见到的那个商一铎和今天的这个商一铎是不是同一个人。

看见商一铎，洛飞羽自然而然便想起了蓝灵。虽然他不喜欢蓝灵的性格，却不得不承认蓝灵是个好女孩。他想起了那次蓝灵请他吃饭不住给他夹菜的情景，又想起了在文具店蓝灵强制替他付了笔记本的款的事，内心便不由纠结起来。直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莫静雅挽着他走出了咖啡馆，蓝灵在他背后流泪的画面，他对蓝灵的歉意才上升到了最大值。他甚至认为，他应该为蓝灵选择商一铎这件事而负责。那天商一铎在寝室大声宣布蓝灵答应了做他女朋友，那欢呼雀跃的样子不亚于中了百万彩票。洛飞羽实在无法把他同酒吧中那个和浓艳女激吻的浪荡子联系在一起。可是事实无法否认，寝室里那个欢跳的男孩和酒吧中那个不羁的浪子分明就是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商一铎！

洛飞羽怀揣着这个秘密，这个商一铎的把柄，就像怀揣着一个越烧越红，越来越炽热的铁块一样，身心备受煎熬，寝食难安。他下意识觉得应该去提醒蓝灵一下，但转而又想这不是在挑拨她和商一铎的关系吗？再说，就算他对蓝灵和盘托出，蓝灵就一定会相信他吗？就算蓝灵相信他然后同商一铎闹掰，这结果对大家一定都好吗？何况他现在压根都没机会见到蓝灵，他现在想在校园里看见蓝灵就如同他原来想在校园中躲开她一样，格外困难——蓝灵仿佛从这个学校里消失了。

想来想去，在这个学校中，洛飞羽愿意与之分享这个秘密的人也只有莫静雅了，但一想起她，洛飞羽便立马变得沉郁起来。一周前的那个晚上，洛飞羽照例同莫静雅在操场上散步，莫静雅忽然对他说期末考试前两人不要再见面了，她说他俩都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最后的复习上。“期末考试考出好成绩，这样父母才会高兴，全家才会过个好年，不是吗？”莫静雅看着洛飞羽的眼睛，坚决地说。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洛飞羽不得不听从，毕竟自己的名次关系到父母过年时的心情，还关系到他和父亲的那个约定。也就是从那天起，洛飞羽才决定周末不回家在学校复习功课的。

然而，即使莫静雅当时没说不见面，即使现在两人每晚还去操场散步，洛飞羽便一定会对莫静雅说出这个秘密吗？未必。虽然这个答案不免让他感到悲哀，但事实就是如此。和莫静雅接触的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洛飞羽感觉彼此始终无法交心，仿佛他俩之间横亘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膜。这层膜隔绝了他俩的温度，隔开了他俩的距离，让洛飞羽感觉他俩的关系亲近到一定程度便如同达到了弹簧的极限了一样，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了。他俩的话题永远只有那么几个，而且都是朋友间最常见的话题，两个人也聊得不冷不热。无聊的对话让整个散步的过程也显得无聊，散步成了例行公事。洛飞羽担心莫静雅会因此而感到厌烦，更担心她会因为厌烦而取消散步——最后，他到底还是以复习为理由将其取消了。洛飞羽特别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把握好机会！他平时不是跟张小小也挺能说的吗？不说张小小，即使以前在蓝灵面前，他不是也可以有啥说啥吗？为什么一到了莫静雅跟前，一接触到她那如沙海上空月光般冷漠的眼神，他便瞬间变成了闷嘴的葫芦。刚开始是满心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则是头脑里空空一片，一个话题也找不到了。即便如此，洛飞羽仍心存乐观：或许他俩刚好性格都比较慢热而已，慢慢磨合以后会好的，有希望总是好的。他不再去过多思考，因为思考的结果会让他不快乐：凡是寄希望于以后的人大多是目前的状况不如意。

想着走着，再抬起头时洛飞羽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踱到了“湖畔咖啡厅”旁。现在是中午，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寝室中休息，但今天吃完饭后他一想起商一铎那张傲慢的脸便不想回去，于是便出了校门，漫无目的地在学校周围踱步。从他现在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他当时坐的位置。此时的桌面上还精心地放置了一个细细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娇艳的红玫瑰。洛飞羽走过去贴着窗细细观察着这支红玫瑰，发现她的花瓣间还有几滴晶莹的水珠。这支带露的玫瑰在洛飞羽眼前渐渐幻化成了蓝灵那张含泪的面容，他一阵心酸。那天的一幅幅场景在他脑子里缓缓飘过，金橙的厉声厉语又在他耳旁响起。金橙蓝灵好像同莫静雅有着很深的过节，那么洛飞羽心中的这个关于商一铎的秘密便更加无法向莫静雅诉说了……洛飞羽愈想头脑愈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就像是千缠万绕的树藤，简直要把他给缠窒息了。

洛飞羽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刚转过街角便看见高磊在前方不远处对着那个死胡同里说话。高磊表情看上去颇不耐烦，伸着手朝里面推阻着啥东西。洛飞羽奇怪地走上前去，高磊只顾着同胡同里的人说话没留意到洛飞羽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洛飞羽听见高磊硬声道：“不是不让你送吗？送这么多我吃不了！”

“高磊。”洛飞羽轻声叫道。

高磊惊得猛然扭过脸，紧皱眉头看着洛飞羽，说不出话。洛飞羽朝胡同里看去，看见一个蒙着绿头巾，穿着暗红色旧棉袄的中年妇女用胳膊挎着一个大竹篮子弓着背站在那里。她又瘦又小，看上去只有高磊半人高，黑黄的脸上密布着蛛网般的皱纹，一双怯生生的眼睛里透着凄苦和沧桑。洛飞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她看见洛飞羽叫高磊的名字，便从脸上挤着笑问洛飞羽：“是磊磊同学吧？来吃个菜包子吧，我上午刚蒸的，骑车过来给磊磊送的。”说完便掀开竹篮子上的旧毛巾，拿出一个大大的包子递给洛飞羽。

“姨我不吃。”洛飞羽赶紧推脱。看着眼前这个妇女的装扮，他不由一阵难受，但他竭力掩饰住自己的难受，怕刺伤高磊。

“人家不吃一直让啥？！”一旁的高磊黑着脸强忍着怒气道，“交代多少遍不让送，非得送！”

“你这孩子。”妇女低下头缩着身子笑了两下，“不是怕你吃不饱给你带点干粮吗？”

高磊想继续发火但瞅着洛飞羽在旁边便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洛飞羽看见他的胸口重重起伏着。最后高磊一把拽过了妇女胳膊上的篮子，用力掀开毛巾，差点把毛巾掀掉了下去，他拉出篮子里那一大塑料袋子包子，低着头将篮子甩给了妇女：“我拿走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