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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第2/2页)

“要不说娃子天真无邪,心眼里最是干净。”吃好的常汐,伸手想抱小圆包,让嫦丫好好吃饭。不想那小家伙肉屁股一撅,往他娘亲怀里直拱。

男桌那边,飞羽瞧见,笑得见眉不见眼:“用膳的时候,他哪也不想去,只想在桌边好好盯着,争取闹着几口咸甜。”

记恩放下筷子,拍了拍手:“来,到爹这。你外祖父心软。”听着熟悉的声,小圆包还真扭头去看。嫦丫乐道:“你是能听懂吗?”

到底被常汐抱走了,站在男桌边小家伙那个兴奋,两眼滴溜溜的盯着桌上菜,口水直流。

云崇青问店家要了根新筷子,递向义兄:“下午坐车上,给他做根磨牙棒。”

“他哪有这手艺,我来。”飞羽接了过去。这时饭吃一半的喜峰突然放下包子,抱肚往外跑。云崇悌见了,笑道:“肯定是又忙忘了啥。”搁下筷子,跟着出去了。

旁人不在意,继续用膳。只不多会,外面传来小儿嚎哭。做娘的,一听声就知是自家儿子,急忙起身。常汐、飞羽留下看桌,云崇青几人都出了食铺。

食铺掌柜,好似知道什么,从柜台后拿了根三尺棍,就小跑追去。通向铺子后茅房的小巷道里,云崇悌正拉扯着一发髻散乱的妇人。妇人死死抱着小喜峰,嘴里还念叨着:“娘的大兴不哭…不哭,都怪娘,娘找的你好辛苦,咱们回家…”

小喜峰被吓得嚎哭,面红耳赤,还不忘辩解:“我哇不叫大兴,呜叫云喜峰。爹…救救我啊…”

这要是个男子,云崇悌早动手了。可这是个妇人,还…还有点癫病,叫他怎么动手?强硬拽儿子,又怕伤着儿子。只能先拽着妇人,不放人。

李娟跑来,直接冲了上去,撕扯妇人:“放开我儿子。”

“是俺大兴,你这个拍花子…”遭遇强抢,妇人立时疯狂,两眼怨毒,张嘴恶狠狠咬向李娟。幸在云崇悌手快,拉了他媳妇一把,避过了脸。

云崇青一行赶至,看了情况正欲出声,不想食铺掌柜穿过他们,提棍就打向妇人的脑袋。妇人出于本能,箍着小喜峰的手松了。云崇悌见机一把将儿子夺了回来,带着媳妇急退。

掌柜的也没真打,看客人离远了,便收了棍。那妇人还想扑向云崇悌,被挡在前的掌柜大力推回。

“铁山家的,你眼瞎了。就你家儿子,能赶上我家小客人养得精细吗?瞧着差不多大小的娃子,你就逮着不放。当初做什么人了?好容易得根独苗,还不当眼睛珠子看着。这官道边上,人来人往的,你一家都白活了。”

云崇青蹙眉,打量起那妇人。他记得翰林院征集的案例里,有一篇,就是描述的津州兰家坳小儿妙计捉拍花子的事。津州府离京城如此近,那拍花子竟这般大胆?

“妇人哪里人?”

今儿客临门时,掌柜的瞧这主第一眼,心里便有猜测。相貌太打眼了,跟传得一模一样,谪仙似的。沐宁侯府小舅爷,三元及第,将赴响州府上任。

“回大人的话,妇人就巷子后的,当家的叫王铁山。正月二十那日,他夫妻两就偷了个闲,赖了会儿被窝。到今年八月才五岁的儿子王大兴便没影了。

左邻右舍都帮着找,都没找着。这片井里、小河全捞过不止一遍。家里也报官了。

听说兰家坳那逮着个拍花子,两口子一气跑到那,都给拍花子跪下了。可那拍花子愣是不认,还说没到过咱这。自打那起,铁山活也不干了,就找娃子,今儿又去衙门了。”

妇人像醒过神了,眼里怨毒慢慢退去,盯着埋首在亲爹颈间的喜峰,泪快速渗出、滚落,两腿弯曲跪到地上,嚎啕大哭。

李娟原还想骂几句,可瞧着样儿怪心酸的,倒劝了起来,就是不敢靠近:“大姐,我也是当娘的,体谅您。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这心头肉被割了,是真要命。

但咱不能犯傻,得好好活着,不为旁的,只为孩子。咱们有命,不停找。孩子有命,哪天回来,家里也能管饱饭。”

“俺的大兴啊…你真的是要你爹娘的命啊…”妇人不支瘫倒在地,泪洗面。

温愈舒看不得这些,退了一步,靠在夫君背后。心里想着事儿,她听飞羽叔说过。被拍花子抱走的娃子,多不会流进牙行。因为朝廷深恶拐卖幼儿,故对牙行管得很紧,买卖没有不走官府盖印的。

不进牙行,那便有两个可能。一是,走黑市。黑市之所以称为黑市,就是因买卖见不得光。里头买命的、买什么稀奇古怪都有。对这,官府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外一种,拍花子有路子,即有人常年在收“货儿”。

于王大兴的失踪,她更倾向后者。王大兴,一般人家出身,不富不贵的,长得…观妇人面貌,应也不是非常出众。再论年龄,不到五岁。

朝廷对拐卖幼儿的罪,定得极严苛。卖一个,军杖一百。卖两个,军杖一百,若能活下再行盐鞭一百。三个…据她所知,至今没人挨过前两。

如此犯险,可见价高。

温愈舒垂眸,不是价高,也有可能是收“货儿”的自己在拐。总之此中事不小,津州官府不敢轻放。拐孩子都拐到津州了,差一步便是天子脚底下。

云崇青问询了几句,突然思及一事:“这里是不是离瀚书县白山村挺近?”

掌柜的一愣,木木地点首:“是…大人说的是。”侧身手指后巷子,“从这走小道,一路往南,到头就归瀚书县了。咝…白山村,还要走个大半日。那村宽裕,走出来板硬,以前的怀泞盐运使就他们村里的。”

白彦行,温愈舒一下明白过夫君的意思了。他怀疑津州孩子失踪,跟冠家有关。

冠家现在满身虱子,浑身痒。皇上盯得死死的,正愁拿不出由头来清查京里京外这几亩地。若是知道津州这有娘因没了孩子疯癫,那岂不正好?

朝廷之所以对拐卖幼儿苛刑,是有原因的。凌末时,宗室盛行养死士。有些个手握权柄的大臣,竟也学样。这类事,没的正大光明的,只敢偷摸从黑市里买幼儿。

因此,拍花子猖獗,有甚者,白日直接从父母怀中抢。大雍建国,还不消停。太·祖严令,孟安侯府一年杀了数万拍花子。

云崇青没再问话,看向在抽抽的妇人,只道一句:“不要灰心,也许你儿子仅是走迷了路,被好心人收养些日子,很快就会回来。”

“不可能。”掌柜的丧气:“那点大的娃子能走多远?方圆十里地里,咱们都挨家问过。大兴那娃来得不容易,在他上头,他娘都没了四个。”

妇人闻言,更是悲恸,扒头蹬脚:“老天爷啊…你对俺不公啊…俺两口子没作过恶,寻常见着可怜人,还给顿热乎饭…你眼瞎了吗…俺的大兴啊…娘疼死了…你在哪啊…”

云崇青深吸长吐,转身牵上妻子离开了。出了这事,小喜峰蔫了,缠着他爹不放手。旁人也没了胃口,干脆将没吃完的饭菜装膳盒带走。

上了马车,温愈舒架起了小几,摆上笔墨纸砚。

云崇青见了,不禁弯唇:“我也就给沐伯父提个醒。如何旁敲侧击,便要看沐伯父怎么安排了。”

“安排得好,不但大兴能活着回来,还能试探出冠南侯府另一牵连,白山村。”温愈舒想冠家也不愿皇帝打着抓拿拍花子的名儿,大查京城及附近几府。

“是,但这要看带走王大兴的拍花子与冠南侯府有无关联?”云崇青以为冠南侯府所需幼童数量不少,八成不会走人贩子手里买。为延续不断也为隐秘安全,应会有专门的人拐孩子。

还有一点,从徭役里买壮丁的事看,冠家不想世态太平。就像刚那妇人,原本美满的小家,虽不富足,但安宁喜乐。可现在没了孩子,王铁柱活不干了,妇人也时疯时好。

今日喜峰出恭,六哥谨慎。若他没跟出去,难说小喜峰不会被妇人抱走。如果找不着,那又有多少人受害?包括他,也会愧疚一生。

冠家…白山村?试一试吧,万一呢?

温愈舒轻叹,滴水给夫君研墨:“现在我只愿王大兴是真被冠家的人带走了。他还不到五岁,应还在调·教,尚未被送去什么地儿驯养。”

云崇青敛目:“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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