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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论语丢失（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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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如蒙大赦，颓然坐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这“示弱”的表演，比真正的背诵耗费了十倍的心力！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道未愈的疤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此刻的屈辱和必须的隐忍。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李明的“示弱”，在钱多多眼中，非但不是警醒，反而成了可以肆意揉捏的软弱信号。刻薄的言语挤兑，如同阴沟里泛起的污秽泡沫，开始变本加厉地喷溅。

午间歇息。学童们三三两两聚在廊下或庭院中，享受片刻难得的放松。李明独自一人，坐在庭院角落那株老梅树下，就着稀薄的秋阳，默默翻阅着从兄长那里借来的、带着批注的《大学》手抄本。他看得极其专注，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摩挲着，仿佛要透过冰冷的文字，触摸到那深藏的神髓。

“哟！这不是咱们‘文曲星’下凡的李大神童嘛！”一个带着夸张讥讽的、如同公鸭般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钱多多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平日里对他唯唯诺诺的跟班。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肥硕的脸上堆满了虚假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恶意：“怎么一个人躲这儿用功呢？是不是觉得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坐一块儿，怕被拉低了您的仙气儿啊？”他故意将“仙气儿”三个字拖长了调子，引得那两个跟班一阵哄笑。

李明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书页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抬头，不要理会，继续将目光锁死在书页上。沉潜…沉潜…

“啧啧啧，”钱多多见他毫无反应，更加得意，变本加厉地凑近了些，几乎将那张泛着油光的胖脸怼到李明面前，一股混合着糕点甜腻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说李大公子，您这手…啧啧，刻竹简刻出来的吧？可真够‘刻苦’的！怎么？是不是觉得圣贤书太难啃，干脆拿刀子出气啊？这招儿高！实在是高！咱们可学不来！”他夸张地晃着自己肥白的手腕，引得跟班又是一阵放肆的哄笑。

“就是！钱少爷说得对！拿刀子刻书，这算哪门子读书法子？怕不是脑子…”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谄媚地附和着，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住口！”一声低沉而充满怒意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

张铁柱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几步从廊下冲了过来！他黝黑的脸膛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毕露，瘦削却有力的身体挡在了李明身前，一双因常年劳作而骨节粗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怒视着钱多多，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喷出火来：“钱多多！你欺人太甚！李明的手伤因何而来，夫子尚未深究，你倒在这里幸灾乐祸，口出恶言！同窗一场，竟如此刻薄下作！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底层少年特有的、不容侵犯的硬气和愤怒，瞬间压过了钱多多一伙的哄笑。整个庭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上。

钱多多被张铁柱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毫不掩饰的凶狠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被当众顶撞的羞恼让他那张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张铁柱的鼻子，声音因气急败坏而更加尖利：“张铁柱！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泥腿子！也敢管本少爷的事？！我爹是‘永昌号’的东家！信不信我让你爹那破药铺明天就开不下去？！”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金钱和权势的恶臭！

张铁柱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父亲那间在清源县西街勉强支撑的小小药铺，是他们一家活命的根本！钱多多家财万贯，若真动用关系…后果不堪设想！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恐惧瞬间交织，让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张铁柱因家世被胁而陷入困顿的窒息时刻——

“钱师兄。”

一个平静得近乎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剑破开凝固的空气，清晰地响起。

李明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卷。他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沉寂如深潭的平静。他站起身，绕过挡在身前的张铁柱，直面钱多多那张因暴怒和得意而扭曲的胖脸。他的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直视着钱多多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