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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痼疾 (第2/2页)

步入内殿之时,荣兴、荣海身上有些发冷,便紧了紧衣裳,八月的圆明园虽是无边艳媚,可殿中阴冷,这样清寒于皇后凤体更是无益。绣花珠帘重重下还是十分明瑰华丽,卧在层层被褥之中的皇后依旧养尊处优,只是她咳嗽不断,咳中含血,黏痰迂堵,痰液上浮,时而手脚冰凉,时而双手麻木。

陆忠海引着荣兴、荣海等人进了殿,但见殿中慧妃、宁嫔、恭常在侍疾,几人便躲在了屏风后,着人回了王嬷嬷,才引了慧妃、宁嫔回了内室避嫌。

荣海一眼望去,心下愈发凄苦,急道:“伺候主儿的人这么少?怎么没见御医?”

陆忠海赔笑道:“回四爷的话,仁后下谕人多反而扰了主儿清静,白日由嫔妃侍疾,伴着六位御医,到了下夜换了四位御医和上夜嬷嬷守着,仁后主理,奴才也不敢置喙。”

荣兴忙欠了身,拱手道:“多谢仁后主持,圣上传谕,皇后主儿染疾,这才从江浙回了京中,主儿现下如何了?”

陆忠海忙道:“回承恩公大人,主儿气色虚弱,痰湿气重,咳血不止,黄御医、赵御医这几日日夜伺候在侧,不敢耽搁。”

荣海一脸急切,道:“既是如此,那公公紧着时辰快快引见!”

说话之间,王嬷嬷、翠芸已然迎了上来引着几人过去,隔过一道有凤来仪穿叶牡丹屏风便转身走了来,王嬷嬷着人搬了四张圆凳,道:“殿外规矩多,承恩公、四爷先坐,奴才着人上茶。”

茶水刚递上来就知是旧年的陈茶了,荣兴忽然情切,急急道:“嬷嬷,皇后主儿怎么样了?皇上圣谕刚下府内,我便落了泪,这一夜也是辗转难眠,魂里梦里惦记着皇后主儿,丑时不到就支了家眷议事,这才穿戴整齐探视皇后主儿。”

寥寥数语便招得王嬷嬷眼泪都下来了,她跪了地,道:“大人,是奴才没伺候好皇后主儿,御医回了话,主儿沉疴痼疾……,想来宫中御医定能诊好主儿。”

未等王嬷嬷把话说话,荣海愈加不耐烦了,气得他眼泪便落了,道:“胡说!年前六宫年宴我还见了主儿,那时主儿容光满面,气度沉静,怎会得了如此重病?你还妄言主儿沉疴痼疾,分明是你没伺候好主儿!”

王嬷嬷到底是从前老嬷嬷了,伺候了府内数年,荣兴一把按住了荣海的手,喝道:“好了荣海,王嬷嬷伺候了乌拉那拉一府三十多年,极尽忠心,嬷嬷快去唤醒皇后主儿。”

王嬷嬷磕了头这才站起身,皇后微眯双眼,听得殿外有人说话,便挣扎着撑起身体低声一唤,道:“是大哥、四弟、侄子来了么?王嬷嬷,快传进来。”

王嬷嬷、金桂、兰桂忙替皇后在身侧垫了一块鹅羽垫子,又给她披上了一件暗紫色连襟衣裳,道:“主儿慢些起身,仔细头晕目眩。”

荣兴见皇后鬓发松散,双目深凹,形容憔悴,喘着微弱的气息,便含泪跪下了床边,道:“奴才请皇后主儿圣安。”

皇后面色极差,她喘了口气一行泪便肆肆流淌,柔声唤道:“大哥、四弟快起身,咱们一家子数年不见,反而哭了成何体统?”

皇后此语,极是伤心,但闻皇后悲悯地笑了一笑,她环视了一周,絮絮道:“一家子多年不见了,若非吾染疾患病,怎会面见家中人?今儿难得一见实在金贵,当下大哥去勤政殿磕个头,算是谢恩了。”

荣兴垂着泪点了点头,但见皇后怅然垂首,不禁泪洒衣袖,道:“当年吾待字闺中,便深知乌拉那拉一族家世显贵,即便不被三年选秀,也会指与亲王成为嫡福晋,主持一府事务。”

荣兴望着她淡然含笑,哭诉道:“皇后主儿乃嫡出之女,身份贵重,命数合该如此。”

皇后抿了抿鬓上松散的头发,半天也挤不了一个笑容,苦笑道:“从前咱们家依仗孝敬皇后的恩典,世代传了下来,传至这么多年,内囊却是上来了,乌拉那拉一族不比瓜尔佳氏、钮钴禄氏一般与皇家世代联姻,结为秦晋,却也是朱门绣户,簪缨世家,即便日后吾不在了,也要延续满门荣耀。”

广崇、广诜俯首抬了一眼,道:“皇后主儿放心,乌拉那拉一族的荣耀断然不会葬送我辈之手,主儿身子不济,暂且珍重身子。”

皇后双唇颤颤,嘴角惨白,她身为皇后从来都是妆容整肃,温婉如常,凝视了广崇、广诜片刻,道:“如此,吾便放心了,乌拉那拉一族自太祖皇帝始已逾百年,如此殊宠,万不可恃宠生娇,惹了皇上天威。”

荣兴轻轻靠近皇后,双眼含泪盈盈,道:“皇后主儿慈心悯下,奴才等定遵从主儿圣意,但请主儿安心将养凤体,您子孙万代,后福无穷。”

荣海跪行床前,紧紧握住皇后枯槁的双手,垂泪道:“姐姐,臣弟等遵旨,您不要胡思乱想,万勿伤了凤体,四弟这就传御医为姐姐诊脉医治,姐姐但请宽心。”

皇后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半晌才平息下来,道:“今日怎么不见额娘过来?”

荣海眸子中噙了一行清泪,道:“额娘……额娘知你患疾多月,一时情动,卧病在床了。”

荣兴忙拉住了荣海,把他掩到了身后,喝道:“皇后主儿患疾,你怎还如此不知轻重?说这些没深没浅之话,徒惹主儿烦恼。”

皇后几近眩晕,愈发抽泣啼哭,道:“额娘也不好了?阿玛过世、额娘卧病,三叔被罚看守德胜门,六叔抄家落狱……”

广崇掩袖抹泪,重重地磕了头,道:“皇后主儿这些事与您都不相干,您还有什么嘱咐之话,一并说了吧。”

皇后咳嗽了几声,揆答应忙端过了一碗水饮下,她这才舒了眉毛,笑意轻绽,道:“我不中用了,再也不能周全乌拉那拉一族。”

荣兴、荣海瞬间泪流满面,扑到皇后的被褥之上痛哭流涕,哽咽道:“主儿不必说了,我等虽无能昏聩,必得顾念主儿恩典!”

皇后神色微冷,像九月的秋霜一般冷冷清寒,几人神色甚是凄微,荣海忙叩了首,道:“姐姐福寿绵长,万勿忧心伤神。”

皇后愁潘病沈,气喘连连,摇头道:“听说广诜的侧福晋生了儿子,你一儿一女,才是有福之人。”

广诜含着平静的笑色磕了头,道:“谢姑姑,待姑姑身子康健之日,侄子等定率领全家向姑姑叩安。”

皇后神色从容,微微闭上了眼,不再说话,王嬷嬷自知皇后气短难平,便道:“承恩公大人,时辰到了,主儿倦了但请日后相见吧。”

荣兴、荣海等这才磕头起身,临走在殿门外前,无声地叹了口气,顾自抽噎垂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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