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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主事 (第2/2页)

赵得海笑容淡淡,只低着头,道:“嗻,主儿还是辛勤些,近来御前伺候不安,连李公公、顺喜公公都被杖责大板了,可见皇上雷霆盛怒。”

慧妃抹了抹药酒,拨了拨深蓝色圆钵里凝露膏体,揉了一层又一层,道:“天子之怒,历来如此,皇上痛失结发,到底伤心。”

见赵得海、翠竺沉静不言,一面伺候着涂抹药酒,一面打上消淤止血,慧妃这才缓了缓神色,道:“昨儿勤政殿传来消息,追谥册文中错译误译,以议大行皇后丧礼引书百姓如丧考妣,错译比比,皇上震怒,革了昼郡王内廷行走,罚俸一年。”

赵得海微微颔首,道:“是,奴才也听说了,御前当差紧得很,一个错事便杖杀或是关押慎刑司服役,听说前儿煦主儿御前伺候,不过笑了一声,皇上就大声责骂,厉声指责煦主儿毫无人心,不敬大行皇后,煦主儿罚俸一月,禁足思过。”

慧妃听得愈发心惊,手中刚端的一盏热茶便洒了袖子上,惊得她连忙皱眉起身,道:“拿去擦一擦,再替我换一件衣裳。”

赵得海、翠竺忙颔了首,慧妃转身回内殿,换了一件素色长袍,她出来之时便传了一众总管太监前来训话,问候大行皇后丧仪之琐事。不过半晌,但见秦世海、郝进喜、张扣、王常清、吕进祥,规规矩矩立在外殿滴水屋檐下,连大气也不敢喘。

荣妃静心坐了下,慧妃顺手翻了翻内出簿子,眉色一抬一合,十分仔细。

张扣主理圆明园事务,他舔着舌头,道:“回荣主儿、慧主儿,大行皇后的棺椁旁侧,奴才着人擦拭净了,酉时、戌时、亥时、子时、丑时、寅时、卯时,各时辰不过二刻,便着人在大行皇后灵前上香、祭酒、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昨儿梓宫内外的幔帐挂了灰,奴才也拾掇来了,着了辛者库洗了干净。”

王常清头一次伺候荣妃、慧妃,他生了容长脸,眉眼甚是精明,便舔着脸递过了花名册,道:“回主儿,奴才伺候主儿们、封诰夫人、宗亲福晋,奴才按着从前吩咐,指了二十个人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大行皇后梓宫周待人客来往,斟水倒茶,又二十个人分作两班,每日着御膳房周待茶饭,上菜洗碗。”

吕进祥倒是肤色黝黑,一看就是敦厚老实之人,只听他也垂手道:“回主儿,皇上降下谕旨,将大行皇后生前在圆明园用得杯碟茶盏,单由太监主掌,奴才传了四个人收管杯碟茶器,酒饭器皿,若少一件,立刻杖斥。另八个人管监收祭礼,各处灯油、蜡烛、纸扎,分发圆明园众人殿中和澹怀堂梓宫。”

荣妃抿了一口香茶,神色清淡了许多,道:“做事倒是仔细,皇上指了我与慧主儿主持大行皇后丧仪,务必事事精心,分毫不差。我讨嫌了,不比大行皇后生前柔弱性子,由着内务府克扣银两,我赏罚分明,若是主持好了,自会赏了上下,若是不好,一律杖责。”

几个人忙颔首答应,静默片刻,郝进喜便上前添了茶,道:“大行皇后三七,奴才按着规矩派了十个人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剩下的十个人,打扫澹怀堂、上下天光桌椅古董、痰盒掸帚、花草丛苗。奴才身为总管每日揽总查看,或有偷懒耍滑、赌钱吃酒、打架拌嘴,立刻禀了奴才,奴才再回主儿示下。”

荣妃毕竟年轻,从前未料理过丧事,心中不免发虚忙勉强含笑,道:“几位公公做事勤快,枝叶细节都这样仔细。”

慧妃心上暗暗算计,她抚了抚手腕上素色镯子,颜色十分清冷,道:“皇上痛心疾首,圆明园为大行皇后梓宫奠酒之处,万勿事事仔细,说来圆明园人口混杂,以防遗失东西,主事之人事无专执,不可推诿。”

见一众太监沉默少语,冷汗淋淋,慧妃便转过脸色,她抬眼道:“皇上下谕,力行勤俭持家,即便大行皇后薨逝也要谨慎银两,滥支过费,万勿一律奢侈。”

郝进喜、王常清、吕进祥、张扣等忙屈膝下跪,俯身道:“嗻,奴才领旨,奴才谨遵慧主儿、荣主儿安排。”

郝进喜、王常清回了内务府,就坐在炕上饮了饮茶,二人沉思半晌,王常清才道:“慧妃料理丧事,可不像从前一般,胡乱敷衍搪塞,咱们得打起精神头儿,万勿让荣妃、慧妃仔细问起,那才丢了脸面。”

郝进喜点了头,道:“荣主儿那儿自有应对法子,眼下御前严厉,李公公、顺公公都被训斥了,若伺候不了慧主儿,有咱们颜色瞧。”

王常清颔了首,忙腆着笑脸,道:“那郝公公……置办香烛、幔布剩下的银子,要不要回了内务府大人?免得慧妃对了账簿查问起来,咱们不好回话。”

郝进喜轻哼一声,他掸了掸袖子上的灰,道:“王公公伺候几年了?也怕这等事儿?香烛、幔布、茶点、花油,一应都是按着规矩从宫外采置,就算荣主儿、慧主儿有钻天本事,她还能去得了宫外么?王公公多虑了。”

王常清诺诺连声,道:“那咱家放心了,慧主儿倒是个硬茬儿,笔笔写得清楚,主持丧仪倒是滴水不漏。”

郝进喜忙皱了眉,道:“大行皇后生前最是仁厚,从不责骂奴才,如今倒好荣主儿不像多管闲事之人,只是慧主儿手腕扯得这般远,想涝点银子使唤都不得。”

郝进喜拍了拍手,只见转身进来一个小太监,满脸堆笑,道:“公公吉祥,何事吩咐奴才?”

郝进喜敲了敲那小太监的头,道:“去把打扫侍奉的太监通通传来,咱家有事交代。”

那小太监答应了一声忙下去叫了,不过半晌才传齐一众奴才训话,只见地上乌黑黑站满了人。

郝进喜清了清嗓子,道:“如今皇上圣谕,大行皇后丧仪一切由荣主儿、慧主儿料理,若荣主儿、慧主儿来支取东西或是训话,咱们内务府当差须比往日谨慎小心些,每日早来晚散,宁可辛苦这三个月,过后一律再歇着,不要把老脸面丢了,都听清了么?”

一众奴才忙点头哈腰,郝进喜笑着抿了抿茶,道:“皇上器重慧妃,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是不认人的!”

郝进喜撂下了茶盏,从容笑了笑,道:“上下天光、武陵春色一处的宫灯幔布是谁布置的?”

立时有两个小太监抢着上前,郝进喜朝他脸上吐了一口,道:“今儿上午荣主儿训话,说从上下天光、武陵春色、涵古如今一带瞧出去,澹怀堂对面的琉璃瓦颜色亮,得蒙上白布才是,这等小事都疏忽做不好,活该被打死!”

那两个小太监忙磕头下跪,道:“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奴才不敢了!”

郝进喜眉色一跳,挥了挥手,道:“着人带下去打二十棍子!”

那两个小太监立时被七手八脚架了出去,口中呼喊饶命,不过几声便没了动静。一众奴才也不敢回话,还是王常清笑道:“公公训话在理,都下去干活吧,小心慧主儿追问起来。”

待一众太监走了之后,天色渐渐阴沉下了雨,檐外有细雨蒙蒙,圆明园各处的白幔白帐弥漫在暗灰色的烟雨之中,一片哀色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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