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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狂瞽 (第2/2页)

这边荣贵妃的房中十分热闹,先有宁妃、嫤贵人、珠常在与她一众说笑,后有乾坤传召三皇子议事,三皇子还把七皇子抱过去了,惹得乾坤心情愉悦,日日逗笑,愈发喜欢这两个儿子。

乾坤坐在炕上右手端了一盏珐琅青底攒枝白玉瓷,左手一页一页地翻着书,笑道:“这《神武秘略》纂古今兵书战策书史成败之章,权谋、形势、阴阳、技巧章章详尽,句句精深,真乃军事战略之典着。”

三皇子含笑立在下手,兼得他纤长清瘦,身姿挺拔,格外英俊,便道:“皇阿玛近来兴致颇浓,许是得了好书之故,这《神武秘略》乃宋仁宗所着,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政治清朗,百姓富庶,光耀千秋。”

乾坤轻轻翻了一页,脸上笑意渐浓,道:“这仁宗为政宽仁,性情淳朴,不事奢华,虽幼龄践祚,但能约束自己,待臣僚、侍从宽厚,包拯屡屡犯颜直谏,甚至连唾液都飞溅到他脸上,仁宗却丝毫不介意,礼让待下,不曾予以怪罪。”

三皇子的两弯眉毛浑如刷漆,笑道:“皇父博学睿智,殚见洽闻,儿子拜服。”

乾坤仰目含笑,道:“这些日子你可有温书?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温书怎知书中之趣?”

三皇子轻微颔首,便道:“回皇阿玛,儿子温书了,前儿师傅提问儿子的《答手诏条陈十事》,儿子已经能背诵下来。”

乾坤颊上丰盈着笑色,他坐直了身子,道:“好!你能背诵下来,便能知其意,那你说说范仲淹酝酿许久的改革主张庆历新政,为何实施受阻失败,昙花一现?”

三皇子沉思了半晌,便背手踱了踱步,思忖道:“范仲淹的改革举措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确实领导了轰动一时的庆历新政,在富弼、韩琦、章得象的支持下,改革之气从京城吹向肆馆坊间,原以为能大刀阔斧,却不到一年夭折。儿子以为改革失败在于仁宗一时冲动,而赵姓王室却无动于衷,再有受到北宋保守一党的一力剥削反对,也是推行失败之一。”

乾坤眉飞一扬,神色也轻缓了些许,笑道:“书读得倒精深,内容解释也详实,范仲淹自大中祥符八年及第到庆历三年,共从政二十八年,他深得官家爱重,人望素甚。朕倒觉得还有一点,便是范、富之人缺乏对推行改革的预计与估算,保守反对是一方面,中下士大夫对新政的担忧也是一方面。”

明珠立在一旁端茶,便含笑奉承,道:“皇上真是博闻强识,见解精深。”

乾坤面色如霓虹一般绚烂,他徐徐饮了茶,道:“范仲淹的改革思想针砭时弊,神领意得,析毫剖芒,世人再读来思量,不觉开雾睹天,拨云窥日,真算是太平盛世的一纸危言。”

三皇子俯身垂了头,道:“谢皇阿玛教诲,儿子受教了。”

乾坤似在追忆感慨,他的眸中像是噙着点点清泪,道:“朕的儿子中,太子勤学笃行,古今文章皆能见解深刻、精晓道理,可惜了……你身为长子,要为人表率,使出榜样来。”

三皇子只福身施了一礼,道:“嗻,儿子明白皇父用心,定仔细教导幼弟。”

明珠在一侧摇扇赔笑,道:“三皇子深具孝悌之道,奴才见这七皇子虽小,却也兄友弟恭,十分勤勉。”

乾坤轻轻瞥了一眼,冷哼道:“深具孝悌是好,别在生出攀权结贵、骄纵非为之性。”

三皇子闻言惊魂一凛,只挂着淡淡的笑纹,道:“嗻,儿子知错了,回皇阿玛,儿子下了学便教习七弟识字,七弟年才四岁却也认识几个字了,”

乾坤低着头含笑和和,道:“是么?七皇子会认字了么?”

三皇子牵着七皇子的手晃了晃,作揖道:“七弟认识《弟子规》的字,儿子与七弟愚钝,但早早开蒙,为的替皇阿玛尽心,”

七皇子仰起一张圆润的头来,笑道:“是,皇阿玛。”

乾坤伸手便抱起七皇子,含笑道:“好孩子!这七皇子年纪小,倒也不怯生。”

乾坤含着笑抚了抚三皇子的头,掂了掂重,笑道:“瑞愆,你得了闲勤教习瑞悊、瑞悆,你这两个弟弟也八九岁了,你是皇子中的表率,做好这个三哥!”

三皇子顿时站立如松,扬着一双剑眉星眸,便道:“嗻,儿子记下了,儿子一定教导四弟、五弟,不劳皇父忧心。”

乾坤的面色含温带笑,不觉颔首。明珠斟了一盏碧螺春,依依道:“皇上乏了,进盏茶提提神吧。”

三皇子接过茶盏奉在乾坤跟前,道:“近日暑热,皇父爱惜身子,万勿中了暑气。”

乾坤却也不接茶,脸上挂着几分淡薄如云岚的笑意,道:“三皇子今年快十四了,知道心疼皇父,皇父是该替你择一位福晋了。”

苑长青垂手候在一侧,笑道:“是,皇上,奴才见三皇子器宇不凡,一表人才,不知哪家小姐才配得上。”

但见三皇子矜傲之色浮于脸上,乾坤只微微不语,手指一侧的明珠,道:“你去内务府仔细查查,若有适龄般配的可与朕来讲?”

三皇子心中十分激动,他急急含笑,道:“额娘倒是与儿子谈了一句,好像相中了大学士荣兴的女儿乌拉那拉氏,不过婚姻大事当需皇父做主。”

乾坤立时脸色冷凝,语气中愈加锐利清寒,道:“你额娘是如何得知荣兴的女儿?这皇子婚事一向由朕做主,再端出来与群臣商议,你额娘真是疼你,竟然越到朕的前面。”

不等三皇子陈情回话,乾坤便冷冷打断了他,道:“好了三皇子,朕倦了,你跪安吧。”

三皇子还想辩驳,却见苑长青轻轻摇头,暗暗沉吟。

出了勤政亲贤殿外只觉日光如金火浴浴,蒸腾灿灿,苑长青替三皇子遮伞,垂声道:“不是奴才说三爷,三爷这会儿怎么急躁了呢?皇上刚提出来择选福晋之事,三爷却把荣主儿替您看中的荣兴家的女儿抖落了来,这皇上不恼了你才怪!”

三皇子面容焦灼,心烦意乱,嘤嘤道:“那该如何是好?皇父脸色黯淡,像是不悦。”

苑长青冷垂着眉毛,嗔道:“岂止不悦,仿佛动怒了,这会儿皇上指定以为是荣主儿密结朝中官员,僭越在前替你挑选,皇上多疑,说不准还生出什么事呢。”

三皇子忙欠身作揖,脸上却不以为然,笑道:“求公公指教,皇父跟前,还请公公多多美言。”

乾坤握一册《正蒙》在手,眉眼愤怒将书抛掷在桌,怒道:“这个瑞愆竟然如此轻狂,他额娘更是恬不知耻,胆敢僭越犯上!”

碧绮忙屈膝俯首,道:“皇上万勿动怒,荣贵妃主儿疼惜三皇子婚事也是人之常情,皇上因此若怪罪斥责荣主儿,想来三皇子必会。”

乾坤的神色愈加气恼,他立身背手,齿上更现冰冷,道:“从来皇子婚事由内务府提供适龄名册,再根据家世、功勋、品德逐一遴选,大小事宜皆上报给朕过目,岂有生母在背后僭越规矩,越俎代庖?”

李长安、顺喜忙跪地磕头,口呼饶恕,乾坤怒不可遏,阴戾道:“即使瑞愆年轻不懂事,那荣贵妃呢?她久居六宫,最该清楚!传朕谕旨,三皇子、七皇子无事不得与生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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