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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斗艳 (第2/2页)

乾坤点头允诺,见那白燕燕窝色泽晶莹,滑嫩瓷白,如一汪羊脂美玉,璘常在倒也知趣,忙退到了一侧。

鑫常在笑着从紫檀木雕花锦盒里捧出,轻盈地奉在乾坤跟前,皇后睇过一眼,面色愈红,端庄自持,道:“鑫常在的手法倒是精巧,这一盏燕窝晶莹瓷白,似冰雪白霜堆积。”

鑫常在言辞干脆,她脆生生的声音如折断的竹子,道:“奴才烹饪不佳,恐污了燕窝精华,故奴才早起请教了御膳房的师傅,为求鲜美可口,便用了大理的细粉、京城的金针,着小火煨了煨,又点上火腿、笋尖、香菇,再配上一两多的燕窝炖煮浇上,奴才厨技欠妥,请皇上、皇后主儿进个新鲜,不吝赐教。”

璘常在仰起脸,她描的眼纹上挑飞扬,极是轻荡,笑道:“回皇上,鑫常在的手法是精巧,只是燕窝不易得,更不易做,尤是这种名贵的血丝燕窝,非得做出巧妙精致才算可口,否则只论个颜色鲜艳,有何用呢?”

鑫常在一时局促窘迫,讷讷地竟说不出话来,乾坤含笑摆手,眉上藏了郁郁的黯淡之色,只道:“这燕窝价贵,一肴可抵十肴之费,既不恶其形似粉条,亦不厌其味同嚼蜡,宫中一向勤俭,下次这样奢靡之物不许了。”

鑫常在、璘常在吓得几乎愣住,窈窕身影微微一颤,更勉力自持,李长安舀出一小碗,从袖中掏了一枚银制小匙,在燕窝碗里搅了几下。

皇后的眉眼漾出丝丝浅红颜色,她伸手轻抚胸口,道:“细粉丝柔,金针光滑,火腿香嫩,果然颜色通透,皇上尝一匙吧。”

乾坤呷了一匙,不觉扶额闭目,轻嗤道:“味道一般,难为你了。”

寥寥几语,鑫常在脸色通红,愈发嘤嘤饮泪,黯然低头,璘常在显然是存了争宠之心,耍乖扮巧,卖弄厨艺。

璘常在摇曳着鬓旁珠翠,晃动着莹莹闪闪的光,讥笑道:“妹妹的厨艺还需增进,这么粗糙的玩意儿也配端给皇上品尝?真是好笑。”

皇后撂下卷起的一节衣袖,含了薄薄的矜持笑色,声音似珍珠落盘,道:“璘妹妹所言,想是妹妹所烹燕窝定是巧妙精致了?若是有真本事,别说是鲍鱼海参,哪怕是豆腐白菜,都能精巧香滑,雕花描彩,显出厨家本领,璘妹妹何必这般自圆其说,自夸其谈。”

璘常在到底不比皇后出身世家,朱门绣户,见识不过而而,便只侍立在旁,听得皇后字字讥诮,句句评说,她做的燕窝连看都不看一眼,顿时窘态毕现,无地自容。

乾坤轻嗤一句,脸上的鄙薄之气若隐若现,道:“鑫常在烹的燕窝是不中吃,人还是懂规矩,璘常在烹的血丝燕窝颜色是鲜亮,可血燕质素比白燕稍逊,香气和味道亦不及白燕,你端回去自己吃吧。”

这一番话,无疑是褒奖了鑫常在知本分、懂规矩,也斥贬了璘常在争强好胜之心,璘常在呆立在一旁,她脸色苍白狼狈,进退不知,却紧紧咬着下唇,泫然着眼中的泪。

皇后扶着腰便亭亭玉立,抚了鬓礼,笑道:“这时辰奴才该回去喝药了,养心殿便由鑫妹妹陪伴皇上吧,奴才告退。”

乾坤见皇后要走,和悦的喜色分明地落在眉梢眼角处,道:“天气寒冷,你身子不便,最是禁不得冻,李长安,去把朕的貂裘取来,貂裘防寒,最能保暖。”

皇后的一双秋瞳盈盈含着笑意,她披上一件雾青色绣碎花洒金斗篷,和顺道:“谢皇上恩,雪天路滑,奴才传了步辇,先跪安了。”

皇后临走时只婉转地对鑫常在笑了笑,鑫常在伶俐乖巧,便欠身道:“奴才恭送皇后主儿金安。”

皇后低首莞尔,微微点头,见鑫常在侍奉殷勤,举止娴淑,皇后稍稍放心,便瞥了一眼窘相失态且含了怨愤的璘常在,立刻眉色轻挑,口齿冰冷,道:“璘常在还想叨扰皇上圣安么?还不快跟我出去!”

璘常在像是心有不甘,仍渴望着乾坤挽留召幸,目光更是眷恋,却见皇后威严,语气更甚清寒,也不敢过分逗留,忙随着皇后出了殿外,而养心殿里,却是暖意融融,一室生春。

皇后出了养心殿的门,便有太监为皇后遮挡风雪,殿外北风狂吹,清雪皑皑,皇后只搭着碧绮的手,遮挡着飘洒漫卷的雪花,道:“都立了春,却还这么冷。”

碧绮替皇后扫扫足下碎冰,赔笑道:“京中寒冷漫长,皇后主儿怀着身孕,要仔细身子。”

璘常在跌跌撞撞地走到玉阶之下,她只觉得满心委屈难言,气愤交加,一侧的春清慌不迭地稳稳扶住,敛声道:“主儿慢点儿,别让台阶下的碎冰冻雪滑了您玉足。”

璘常在面上如虾一般涨红,唇上愈发怨怼,道:“装什么清高?燕窝做得这般粗糙,有什么好神气?得了皇后便宜,还卖了她的乖!”

春清带着不忿的神色,道:“小主儿费了半日的心意,又冒着严寒冰霜送来养心殿,这份苦心想来皇上知道。”

璘常在抓起锦盒就要摔碎,春清忙搂住接过,她面带委屈不甘,抱怨喋喋,道:“都怪皇后!仗着是中宫,在皇上跟前这般卖弄!”

或是北风吹得顺耳,竟有一句半句落在了皇后耳中,她鼻息粗喘,眸中清冽,与宫墙树挂上的冰雪并无二致,越发显得威势气度,便阔声道:“璘常在!”

璘常在惊得一个激灵,勉强施了一礼,连膝盖也不肯弯曲,蕊桂看不过眼,皱眉道:“皇后主儿在此,璘主儿这样不识礼数,敢不敬皇后!”

璘常在的嘴巴伶俐惯了,她丰盈着面色如春,道:“哪一只眼瞧我不识礼数了?一个奴才也敢如此多舌!”

纵然蕊桂得皇后器重,又提拔为大姑姑,也不敢辩驳,皇后看她妩媚心醉,且含了几分仓惶带怨的怯懦,又不敢与皇后目光相触,道:“你不服气么?”

璘常在涨红的一张脸顿时雪白,她颤抖着唇,下蹲道:“奴才不敢!”

皇后拨了拨鎏银景泰蓝雕花手炉,将热气拢在袖中,道:“知道不敢,那就把你的嘴巴闭严实了,说话之前先过一番脑子,省得你这般轻狂。”

璘常在见皇后神色如冰雪一般清冷无奇,心中不免畏惧,只剜着一双妖冶媚眼,低头怯怯觑着皇后。

皇后见她举止轻佻,矫揉造作,心中愈发生气,脸上的笑态渐渐端重生冷,不怒自威,道:“燕窝做的粗陋,人也粗陋,你回去好好学学,这个月就不用伺候皇上了。”

璘常在惊讶得手足无措,目瞪口呆,只得忍气欠了身,道:“奴才受教,谨遵皇后教诲。”

皇后紧了紧貂裘系的明黄绸子,微微扬过一眼,璘常在犹自含了满腔恼火,屈了屈膝,甩着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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