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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溯源 (第2/2页)

煦嫔笑得凄厉怪异,她凛然昂首却掩面啼哭,声声愈加怨毒,道:“比起皇上的苛待嫡妻、残杀手足、圈禁儿女,我的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您想做什么就做吧。”

乾坤的墨色眼底闪烁着阴郁的暗火,似一团孤冷烈焰滚滚袭来,九经三事殿中的幔杆上挂着一排叽喳鸟雀,此刻却因天子之怒而格外窣静沉寂,她带着垂死前挣扎不定的气息,缓缓呜咽着凄凉漂泊的一生。

过了一阵,乾坤脸上的暴怒渐渐散开,继而是淤积在心的懭悢阴狠,覆在他纤长的眉毛上。却见顺喜悄然推门入殿,像是压了极低的声音,道:“回皇上话,丽主儿抱着十皇子、十一皇子来给您请安。”

乾坤顿时瞠目蹙眉,道:“她来做什么?”

顺喜只含着愈发温和柔转的笑,舔唇道:“这天儿热,皇上还是传召进来吧,免得热着了二位皇子。”

乾坤薄薄的怒意愈灼愈烈,却依然唇齿不启,不动声色。丽贵妃盈着满袖清香,忙妩媚进殿含笑掬礼,欠腰道:“皇上清安万福,这几日十皇子、十一皇子不思饮食,许是想皇上了,奴才抱过来给皇上逗笑解闷。”

便见乾坤浓眉紧蹙,一脸漠然,不免也胆战心惊,慌乱了神色,秾纤合度的气色更是颓软了几分,不觉扬目道:“哟,煦嫔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哭得这么伤心。”

乾坤的面容上脸红筋暴,张脉偾兴,却藏怒宿怨般嘶哑着嗓子,愤然道:“你说这些事都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有人指使你做的?”

煦嫔露出惩忿窒欲一样的狰狞颜色,她抚着震颤起伏的心口,愤恨之意从舌尖喷薄溢出,一字一字道:“是……是丽……”

此时丽贵妃带着阴暗冷虐的面孔,不疾不徐地从袖子中掏出煦嫔阿玛光瑞的玉佩,便迎着清润的天色拾在手中拨弄,眉上却颦起缕缕幽寒狠诀的杀意。

煦嫔跪在窗下,仰面闭目,半晌才颤颤着齿尖的发指眦裂,道:“都是奴才!都是奴才!一切都是奴才做的!不干系任何人!是奴才怨恨皇上、孝顺皇后、皇后,凭什么她们的孩子一个个都活得好好地儿,做太子的做太子,成亲王的成亲王,而我的四公主却惨死在我怀中,她才刚刚一岁,便被人陷害,受惊发热而死!奴才就一个孩子,竟然落得这样下场,我怎能不恨她们呢!”

乾坤猛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啪啪两下便甩在脸上,煦嫔吃不住力肋骨撞在地上,疼得她的唇角有鲜血滴滴涌出。

乾坤的眼珠愤怒突出,唇齿紧紧抿合,如金刚怒目,威猛可畏,便凝视着茶盏中幽幽热气,冷厉道:“人面兽心,实在恶毒!你这样坏了良心、遭天谴的女人,朕断断不能容你!你喜欢害人,朕便派人日日掌你的嘴,打你的腿,你不是喜欢引诱野兽么?朕给你个痛快,也让你尝尝被熊瞎子、花豹、豺狼撕咬的滋味!”

煦嫔的没落、失宠、薨逝随着这一年浴佛节的到来显得格外敷衍仓促,没有人会替这个心计深沉、阴狠歹毒的人开罪求情,继而是各种风言风语和齐佳氏一族的种种不堪,不到两天,煦嫔之阿玛光瑞被人割颈血尽而死,之族人贬官的贬官,赐死的赐死,收入奴籍的收入奴籍……

千思万想,思绪静静的片刻中,忽然想起煦嫔从前娇艳清丽的时候,一手筝声瑟瑟淙淙,生生夺了六宫众妃的宠爱,从前的岁月里,她笑得似朝露春花,婉转芙蓉,亦是满庭群芳中占尽雨露的那一朵,到头来昙花一现,这一世美好的时光,便那样匆匆去了。

倒是一日后的中午,金光灼眼,日色漫漫,皇后才去瑞景轩吩咐了一段歌舞,便撑着一把粉青色撒花遮阳小伞缓步往九经三事这边走来。

李长安见皇后仪驾渐近,忙一路小跑搀过皇后,垂手道:“皇后主儿清安万福,这天儿渐热了,主儿怀着孕,怎得还过来走动。”

皇后手持一叶杏黄色绣朱鹮绕颈纱扇,那扇面一勾一刺十分精致传神,栩栩如生,便掩面笑道:“听说几位皇子已经凯旋而归,不日便要回京了,我来瞧瞧有什么吩咐。”

李长安低头引路,他素来倚仗皇后恩典,便贴耳道:“刚刚传了捷报,仿佛是三郡王中了箭伤,差点断了性命,皇上一动怒,像是要发落人呢。”

皇后不禁凝眉低蹙,她极力自持脸上浮现的惊恐,道:“有这样的事?伤得重不重?可安排御医候诊了么?瑞愆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小心,你说皇上要发落人?是谁?”

李长安思索半晌,才吞吐道:“大概是武威将军巴禄尔济珲吧,这洁主儿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皇上免了他的死罪。”

皇后的瞳孔惊讶到无以复加,只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是么?这是一句什么话?她竟然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李长安以拳支着腮,忙思忖片刻,沉声道:“可不是嘛,奴才也纳闷,皇上素来决断,怎会听从一介妃妾之言?皇上宠爱洁主儿,这不刚晋了洁主儿为贵人,皇后主儿,奴才跟了圣上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圣上如此宠爱一个人。”

皇后缓摇纱扇,送来的香风伴着她鬓旁的海棠一颤一落,笑道:“杜尔伯特·璧影肤白貌美,皇上贪爱也是有的。”

李长安的笑纹渐深,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道:“从前珍妃多得宠,放在眼前,怕是连洁主儿一半都不如。”

皇后的口气清淡得如一缕袅袅云烟,只笑着自嘲抚颊,道:“她一半都不如,那我岂不是一点都没了?”

李长安赔着含蓄的一丝薄笑,打千道:“您是皇后,洁主儿与您相比,也不怕折了她的运气。”

皇后含笑扬起眼眸,瞳光中泛起阵阵清冷涟漪,她手托小腹平视着九经三事殿外的修叶篁竹、琪花瑶草,听着耳畔传来的引颈低鸣、啁啭鸟啼,心中倒颇为宁静。这畅春园的山水风光虽不及圆明园绮丽雅致,却也湖潮翠波,静谧清幽,实在使人舒心惬意,愈发眷恋。

皇后眼望九经三事,见布局典雅交错,格外考究,旁边的春晖堂是洁贵人住的,规矩陈设,气度辉煌,却不输皇后楼阁,更花树荫映,飘香萦绕,杨柳低垂,倒影成波的乐趣。

忽然从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声声欢笑,如银铃玎珰,珍珠玉落,皇后微眯着眼,有一种暗沉的光凝成疑波,缓缓转向里殿帘窗,便道:“谁在里面说笑?”

顺福忙弓身作揖,含笑道:“回皇后主儿清安,是洁贵人、芷贵人二位主儿。”

皇后的目光略略沉积成肃静一潭,道:“近来都是她二人在侍候么?”

顺福叹气哀哀,便颇带懊悔地望了一眼,颓唐道:“回主儿,洁主儿一直都是,芷主儿是前脚才被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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