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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匀一边无意识地搓着双手,一边在客厅磨圈。刚才为了缓解紧张,他特地去冲了个澡,现在拖鞋上还湿哒哒的,踩在地板上,不规则地发出让人烦躁的吧嗒声。似乎嫌踱圈带来的烦躁不够多,陈匀的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无意义的呢喃,更是增加了空气里的烦恶和紧张。
张全两周前就安排好了今日的工作。在下属们开始忙碌后,她就提前离场,回家陪着同样早退的老公,一起等着高考出分。
但此时张全却有点后悔了——老公就像个吧唧嘴的拉磨驴子,让本来没有那么着急的张全都开始紧张了。看着陀螺般乱转悠的陈匀,她心里腾地升起火来,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牛奶,嗖地一声扔了过去。
“你就不能安生点啊?”张全吼道,“谁不紧张啊,但再紧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对咱女儿就这么没有信心?”
“啊……哪,哪能呢?”陈匀下意识地接住牛奶,转过头来,好像才注意到张全的存在,“咱女儿是最棒的,这还有啥好说的?我这不是担心小凌提前两年参加高考嘛。就算再厉害,也可能比不上高三的孩子。要是高一的学生都能赶上高三学生,中学干嘛要设高二高三啊?对吧?”
张全揉着紧皱的眉心没有吱声,其实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由着女儿的性子提前参加高考,到底是不是正确决定?虽然孩子一直是年纪第一,虽然她早就自学了高二高三甚至部分大学课程,但是她毕竟没有参加过高三复习。而大部分学校的高三,其课程早在9月前就全部学完了。剩下好几个月都是反复模拟,反复做题,最终打造出“高考机器”。自家丫头所在的深海中学尤其如此。这个学校可是全市排名第一啊,连全省状元都出过几次。
如果凌歌这次没有考好,上不了理想大学,我是一定会让她复读的,张全暗暗地想着,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起步。这一步走歪了,后面花几倍努力,都不一定能补上来。
“那个,”陈匀小心建议道,“要不让小凌先回来吧?我做了蒜香骨,小凌爱吃这个。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等高考出分。反正出分是中午11点多,正好吃午饭。”
回来干嘛?三个人练大眼瞪小眼吗?不过一想到宝贝女儿要在外面吃垃圾食品,张全心里又很不爽,于是对孩子她爹挥了挥手,让他自己给女儿打电话。
张凌歌,张全和陈匀的女儿,没错,是和妈妈姓的。
说起张凌歌这个名字,还有段故事可以说道说道呢。
那年,作为一个每天要和千里外黄冈中学学生一较高下的高一学子,饱受摧残的张全,在16岁生日前的某个晚上,居然做了一个比高考还恐怖的梦。这个梦断断续续,但延延绵绵地持续了十来年,直到她生下凌歌。
刚开始的时候,那个梦非常朦胧,梦里只依稀可见一个肉乎乎的女孩子在草丛上爬行着、蹒跚着、蹦跳着、玩耍着、奔跑着……最可怕的是,这个小东西管张全叫妈妈。
对于一个当年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都不满16岁,“毛都没有长全”的少女,经常梦见一个女娃娃管自己叫妈妈,张全的内心是崩溃的。
于是从16岁起,张全就成了康安医院的常客。
真的非常感谢康安医院,感谢医院心理科和精神科所有医护人员的八十八辈祖宗!
经过数年治疗,张全的梦境越来越逼真了,梦里的女孩不仅眉目清晰可见,其玩耍区域和玩具也越来越繁复。
在这十几年的梦里,张全陪女孩堆过沙雕、玩过莲花座、射过水枪、冲过激浪、登过摩天轮、溜过旱冰真冰、骑过旋转木马、开过碰碰车,还在鬼屋里扮过吸血鬼……
更崩溃的是,张全在梦里学会了换尿布、喂奶,甚至做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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