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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误认大侠方不更 (第2/2页)

还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他的身份就露馅了,合一塘周围可是极为重要的地方,他方不更必须要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

方不更早就发现,合一塘附近,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军师相中的人这么厉害吗?藏的这么深。刚才差点信了,对方是一个纯情好少年。果然,书生都是阴人的行家里手。”方不更完全把李铭想歪了,他口中那个军师就是詹子顾,也就是谷山村的教书先生顾子詹,肉体凡胎不在,魂魄还在,选择了阴神一道,专修神魂,算是香火道的一个分支。

另一边的李铭还在想开场白,一定要够豪气,一定要能镇住场子,关键时候再丢出刚才做的那首诗,要让即将见到的一群江湖汉子们,无不瞪着牛眼羡慕、嫉妒。

李铭还想着前面有一群江湖汉子等着他。

江湖梦啊,少年人总是爱做。策马西风行江湖,残山剩水恋人间。愿不醒来的我们永远单纯,不染一粒尘埃,在寻找梦想的路上,永远如一个江湖刀客,纯粹,不患得患失。

地方到了,惊掉了李铭的下巴。

方不更竟领着李铭这位堂堂村正,在牲口市旁边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坐下,请客吃饭。

没有江湖客作陪,没有大鱼大肉,连大黄都嫌弃地不想上桌。

李铭的心好累,方不更的心更累。

法修当面,装一个普通人,不能露了法修跟脚,不能丢了鸡苗贩子身份,好难好难,好累好累,也就方不更这个资深法徒经验丰富,再加上李铭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自己是法徒,换一个法徒当面,说不定就能堪破方不更的法修身份。

方不更认为,李铭刚才就是再试探他。

误会好深,不能解开。

假装两个人都是普通人,一个是真装,一个是不自知。

路边摊,两人坐下,简单的桌子,有些油腻低矮的凳子,刚好盛得下屁股。

一壶碎末子茶,倒上两碗,两个人以茶代酒,满饮。

茶不是好茶,但人绝对是非同一般的人。

苦苦的、涩涩的滋味蔓延唇齿之间。一个腰包鼓鼓,一个修为高深,却非要一个比一个做的像一个普通至极的人。

李铭已经压下了刚才的惊诧,平淡、平凡,心不起一丝波澜。

方不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有伤有痛有泪,静静而坐,不发一言。

好大一会儿,方不更端起茶碗,遥对李铭,轻点一下头,开口说道:“合一塘是个好地方,我父亲年轻时候在那里做过长工,我也在那里生活过,情况相对熟悉。”

“那我一定要登门请教老大人,多学点种植养殖的本事。”李铭当场表态,极为热切想登门拜访。

在合一塘不管做过下人还是长工,留下来的老人,李铭打听过了,没有一个活着的,来一趟蒲良堡牲口市竟然遇到了一个。

难得遇到一个熟悉合一塘情况的人,李铭极为激动。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方不更不点头,不摇头,神色明显有异,语调转为悲凉,继续说道:“70年前,死了,全死光了。连郡城来的顾氏公子一家也死光了,我父亲怎么可能活着,怎么敢活着。也就是我,襁褓之中,懵懂无知,侥幸活了下来。”

事关贵族,还是北鼎鼎鼎有名的顾氏,李铭沉默,沉默,不说话,只当什么也没有听到。

一阵尴尬,方不更也意识到了,两个人好长时间不说话。贵族特权太多,即使李铭身为中级武徒,也怕贵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贵族之家不枉法不徇私,仅仅依照朝廷律法,就能把不识抬举的人送进大牢。

比如刚才方不更说“郡城来的贵族公子一家死光了”,仅凭这一句话,就能定下方不更诋毁贵族的罪名。贵族之大,岂可轻忽。尔等蚁民,岂敢议论。

当然,贵族也分强弱,能轻易给人定罪的,只有伯爵以上的大贵族,男爵、子爵这样的小贵族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势。

刚才,李铭作为旁听者,可以认定为从犯,追究的话,也会被投入大牢。至于处罚的轻重,全看沁水郡顾家是愿意高抬贵手,还是想一巴掌拍死他们两个。

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一句话,可以让人死。不甘心引颈就戮的人,除了扯旗造反,还能如何?要不然贼怎么越剿越多,如春草生生不息。要不然,顾子詹怎么成了贼。要不然,方不更怎么成了贼……

动辄违法,动辄得咎,只许高门显贵放火,不许平民百姓点灯。殊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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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汹汹,人心惶惶。以我刀枪,刺破穹苍。

枯骨他乡,故旧皆亡。我复相抗,杀戮长长。

我生何苦,我死何悲。孰怜我辈,如草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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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折复生,人死何活。若以苟且,必不偷生。

老死在家中乃是耻辱,战死在疆场才是光荣。为天下,为苍生,为自己。

但这个世道,偏偏当家做主的那一小撮人,私心太重。

如制定律法的权力,既然握在了贵族手中,当然是怎么有利于贵族,怎么制定律法。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如此,也对,统治者怎么可能制定不利于自己的律法。

除非王朝有覆灭之危,除非贵族有倾覆之险,迫不得已,才会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给所谓立殊勋于国家者,一点点阳光,一点点雨露。

如北疆,乃是对抗兽人、蛮人、妖族的最前线,不容有失,是诸夏最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活人来,活人死,活人再来,活人再死,所以才有了遍布北疆各地的军功贵族,他们以命搏富贵,他们以功封贵族。

牲口市外路边摊,过了好大一会儿,方不更再次开口:“给贵公子当狗,总好过给官府当人。这世道,越来越不让人活得舒坦。”方不更意识到刚才失态了,有意给自己解围,也是给李铭解围,更是说给周围人听。官府再大,大不过贵族。

“我爹贪贵公子家长工这份活,搭上了命,不过也值了,至少我被贵公子所在家族——沁水郡顾家接济长大,还学了这一手孵鸡苗的本事,一辈子吃穿不愁。”

方不更一口浓茶咽下喉咙,李铭分明看到了方不更眼中的泪水,是怀念、仇恨抑或不甘,但他李铭只是一个小小武徒,可不敢招惹贵族。达则,兼济天下;穷呢,只能独善其身。

“命都是只有一条,谁也不比谁高贵。我相信,方伯所愿,将来必有实现之时。”李铭看着方不更,说出了饱含深意的一句话。

懂的人都懂。方不更怔怔看着李铭,抱拳一揖:“借公子吉言。”果然是同道中人,果然胸中有一腔热血。良心未泯,热血不凉。肩负道义,心念苍生。壮士不死,诸夏永存。

眼神交汇,两个人似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奈何交浅言深,此乃大忌。

但两个人都知道,他们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则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在方不更的帮助下,李铭买齐了鸡苗、鸭苗、猪仔、羊羔等,量大质优,价钱不贵。

地头蛇有地头蛇的方便,而方不更显然不仅仅是一个卖鸡苗的老汉那么简单。

从周围好多人的脸上,李铭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对方不更的恭顺、尊敬,甚至还有害怕。

但李铭不会开口问为什么,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是祸事。

鸡苗、鸭苗、猪崽、羊羔……装在木笼子里,被李铭一一装上牛车,固定,堆砌的好高。

一大车皮毛,再加上以前的一些存储,大部分将拿来还账,剩下的部分,换了这一大车来年的希望,李铭心里满怀期待。

方不更耐不住李铭一再邀请,乘坐牛车和李铭一起来到了合一塘,根据所谓的儿时记忆,规划种植、养殖事宜。

夕阳在水,落日在天。山峦远眺,湖光山色。

一老一少,一牛一狗。沁水河畔,几多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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