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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奈何书生闯江湖(3)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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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甄永信往褡裢里装一个烙饼,夹着八卦图,就匆匆出了城。

游荡的路线是昨天夜里想好的,往东走,那里的村子人家多,胡子也少,师傅点化他,像他这样的生茬子,刚上道儿时,要见人就练,少谈价钱,因为还没有名气,要把这一带的村村屯屯都走遍了,而后生意自然就上来了。

虽说在家时,已把各种困难都想到了,可现在真的开练了,心里还是有点磨不开,在经过第一个村子时,听河边两个洗衣服的娘儿们说,“快看,算命先生来啦”

当时,他心里竟有点膈应,怯生生地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过去了,手里的铃铛一下都没敢摇晃。

过了村子后,甄永信才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儿,自己就是要给人算命的,怎么还怕见人呢?

这样,当翻过一个山坡,到了第二个村子时,他就定了定神,在村头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把挑着八卦图的杆子揽在怀里,手里的铃铛晃了两晃,动作挺轻,声响也不大。

村里往来的人也没在意,他心里正合计,是走街串户地去给人算好呢,还是就这么坐在这儿,使劲儿摇晃铃铛好呢?

正当他还没拿定主意时,就有两个汉子,扛着 镢 头,从村里走过来。

“嗬,算命先生。”高个汉子说。

“哪来的?”矮个儿问。

“城里的。”甄永信答道。

“准吗?”高个儿的问。

“准不准,算了就知道。”甄永信平了平心跳,尽量显得无事不知的样子。

两个汉子笑嘻嘻地把镢头戳到地上,两手拄着镢头把儿站着,问算一卦多少钱?

“算得准,凭赏,算得不准,分文不取。”

“嗬,挺好,”高个儿汉子嘻笑着,“来,先给俺算一卦,看看准不?”

生意来得太快,出乎甄永信的意料。

问那汉子的生辰八字儿时,甄永信嗓子有点发紧,好在问话不多,就忙着拿拇指在其余四个指肚儿间掐算。

将近两袋烟工夫,在确信准确无误后,甄永信睁开眼说道,“仁兄大运不错呀,五行调和,喜神是河边柳木,此木乃木中最好之木。七岁起运,只是十六岁那年,四柱中有偏煞,流年不利,命中不利于父母,这是你命中的一道坎儿,闯过去,万事通畅,闯不过去,会对你前半生不利,不知闯过没有?”

“闯过了,我爹妈现在可结实着呐。”汉子喜滋滋地说。

“这就好,这就好。”甄永信接着往下掐算,“你二十岁上下有大喜,该是你 动 婚的最好时段,抓住了,婚姻就美满,抓不住,后半生会夫妻相克,不知抓住没有?”

“抓住了,”那汉子开始咧嘴笑了,拍了下屁股,夸奖算命先生,“太准了,先生,我就是二十那年成的亲。”

“唔,这就好,这就好。”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二十一岁那年,命中应得贵子,”这么说时,甄永信拿眼扫了下汉子,看那汉子嘴已经咧到了耳根子,就问,“得了吗?”

“得了!得了!”

甄永信接着掐算,“你的后半生要比前半生还好,交大运时间,是在你四十岁那年。就这些了。”

“太神了,先生,你真是活神仙,俺算服了你。多少钱?俺回家拿去。”高个汉子说。

“不忙,不忙,按城里规矩,一般就是一个铜板。

那汉子把镢头交给身边矮个儿汉子,说了声“你等着。”就跑回家里取钱了。

矮个儿汉子耐不住性子,紧着央求:“先生,给咱也算算呗。”

不等甄永信答应,自管先报了八字儿。

甄永信抬起左手,略阖上眼皮,嘴里振振有词,拇指开始掐算。

一袋烟工夫,甄永信脸皮开始绷紧,嘴里的嘀咕变得断断续续,不住偏一下头,发出咂嘴声,仿佛险峻山崖上一只迷路的山羊。

拿眼喵了下那汉子,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焦虑的眼睛,巴望着知道自己命运中玄机,看甄永信几番欲言又止,那汉子就耐不住性子,催促他,“先生但说无妨,说给俺听听。”

“仁兄的大运好生乖戾,阴阳过于失调,相克多于相生,四柱连现三个七煞……”

这时再看那汉子,眼神就像结冰了,直照得他心里发冷,好在刚才回家取钱的汉子,已经呼哧呼哧跑回来,只差几步就到了,甄永信顿生勇气,毫不隐瞒地自动告诉那汉子:“老兄近日将有牢狱之灾呀!”

“放你娘的臭屁!”那汉子刚才还像冰一样的眼神,刹那又像着了火,甄永信几乎来不及躲闪,一个通天炮,就迎面打来,准确无误地重击到面门,幸亏是坐在大石头上,才没摔倒,只是身子剧烈后仰了一下,满眼霎时流星乱飞。

那汉子抡在半空的第二拳还没落下,就被子取钱回来的汉子拦腰抱住,“怎么啦?怎么啦?怎么打人了呢?”

“他小舅子的咒我,”那汉子一边挣脱着还要打,一边嘴里不住地骂,“说我这几天要去蹲笆篱子,看我不敲碎他的脑壳儿。”

“人家算命的,八字里有什么,人家就说什么,是你自个儿乐意让人算的,信不信由你,打人这算哪门子事嘛?”高个汉子劝道。

“去你妈了巴子,敢情给你算得熨熨帖帖,你心里舒服了,就帮他的腔,妈了巴子,你不养孩子不知肚子痛。”那汉子嘴里骂着,一边挣扎着还要打。

“你怎么死驴不上套呢,我向着你,你还骂我。”高个汉子没好气地劝道。

“你这是向着我啊,你分明是要气死我,妈了个巴子,你还骂我死驴不上套,我连你一块揍!”矮个汉子边骂边挣扎着。

一当眼里的小星星散尽,甄永信就回过神儿来,趁两个汉子在那里撕打,拔腿就跑。

他是一边翻过五道山岭,直看到远处的城墙时,觉着安全了,才缓下了脚步。

这会儿心脏一蹦一蹦的,觉得快要撞到嗓眼儿了,气管里又腥又咸,像灌了血,嘴里不知怎么,还弄进了两块小石子儿,直硌舌头,他把石子儿往外吐时,觉着舌尖前面,少了平日里阻挡的东西,用舌尖一舔,才知道两颗门牙掉了。

甄永信没敢径直回家,他先找到了徐半仙。

徐半仙一看这张血淋淋的嘴脸,吃惊不小,一边领他回家,弄水洗脸,一边询问事情原委。

听学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徐半仙就问:“那人张得什么样?”

“五大三粗,一脸横肉。”

“咳,这种人,你也敢诈他?哄哄不就结了。”

“开始我看他信了,上赶子求我算,就想诈他一下。我想多赚两个铜板。”甄永信替自己开脱。

“结果呢?”

“一个也没赚到。”

“看人下菜碟,干什么都一样,先把人的脾气弄准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停了一会,又说,“算了,好歹小命没丢了,三过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回家调养几天吧,记着,那边儿你再别去啦。”

一看见肿翻了的嘴唇,和嘴唇下牙床上的空洞,几乎等不及他开口解释,家里就又掀起了一个不小的波澜。

先是孩子们吓得直叫,跟着是玻璃花儿眼绞尽脑汁最恶毒的泼骂,泼骂时也不忘埋怨自己一时昏了头,掏出两枚大洋,让这个败家子儿去败坏

老丈人也不顾体面,骂出了脏话,丈母娘索性不再指桑骂槐,直截了当地抱怨老天爷不长眼,让女儿嫁了这个荒料秧子。

所幸甄永信明显增强了对家庭暴力的抗击打能力,在泼骂声还没完全消停时,就能躺在炕上,发出某种比较香甜的鼾声。

白天,他实在跑得太累了。

毕竟身体还年轻,没过一个礼拜,嘴唇就完全消了肿,两颗门牙是不能再长出来了,闭嘴时,嘴唇上明显能看出一个凹处,而张嘴时,那里就有一个黑洞,看上去,人一下子比原来老了许多。

可甄永信并不在意,反倒有些高兴,因为徐半仙告诉过他,年轻人是不容易端起算命这个饭碗的,嘴上无毛,说话不牢,缺的就是那份儿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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