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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惊蛰 (第2/2页)

江宁终于见到同桌,急忙打听情况。

孟飞笑得没心没肺,满嘴跑火车:“耍朋友呢,咋了?很好奇?三年级有个叫薛雪的,啧啧,那才叫一个白哦,脸白手白腿更白,咧嘴一笑,靠,连牙齿都是白的。”

江宁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反应过来,方知又被这厮糊弄一顿,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踢他一脚,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孟飞弯腰捂腿,撕心裂肺尖叫:“我靠,换个地方踢行不行?每次都踢同一个地方,还要不要老子活?”

“背时!”江宁气笑了。

孟飞右手搭在同桌肩上,笑嘻嘻地说:“这句话没骗你,我给孟鹤堂,不,给我爹说了,周末请你去我家玩儿,可好?”

江宁摇摇头,低声道:“我答应过德叔,周末帮忙送菜,将近三十家饭馆,估计花一天时间呢。替我谢谢孟叔和阿姨,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孟飞脸上浮起失望神色,也没多说什么。

惊蛰过,气温迅速攀升。

学生纷纷脱去臃肿棉衣,轻装上阵,尽显潇洒风流。

周末,孟飞拉着江宁去理发店,将原先“一匹瓦”打整为郭富城中分式发型,精神阳光,还时髦。

在江宁的提一下,二人前往县公安局家属区,再去找周向阳催问鸡鸣巷蔬菜盗窃案件的进展情况。

周向阳外出公干不在家,在电话里叮嘱江宁不要着急,案子已有一定进展,却不便相告。

二人辞别出来,来到县城商贸区,拐进一家超市。

在食品橱窗前,孟飞拿起一包松子,掂了掂重量,对服务员说:“给我来十包。”江宁一看价格,顿时惊慌道:“喂,一包二两,卖价三十五,这松子是黄金铸的?”

孟飞拿过服务员手中的十包松子,一股脑丢进篮子里,脸色恬静道:“这不是普通松子,名叫云杉松子,脱油去糖,饱含维生素Abc,有利于长身体。喂,你才十六岁,我已经十八岁,瞧,你都快跟我等高了,我不使劲长高的话,估计过了明年,你小子就超过我啦!”

江宁听他如此说,就不再声张。

路过玩具橱窗,孟飞停住脚步,望着顶格处一挺机关枪,面露欣喜。江宁讥笑道:“哟,刚才谁说自己十八岁啦?未必还想重回八岁时光?”

孟飞晃了晃脑袋,扮个鬼脸,依依不舍往前走。

江宁不相信这厮就此作罢,过段时间定要买了去,只是那挺机关枪玩具价格着实惊人,四百八,我的乖乖,当江家母子一年生活费呢。

确实,没走出几步远的孟家公子没有等到“过段时间”,突然转身,返回玩具橱窗前。

他喊来服务员,取下那挺机关枪玩具,装弹试玩,东一瞄,西一瞄,扣动扳机打得靶子砰砰作响,嘴里发出突突声响作伴奏,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小娃儿,引得周围跟随父母逛超市的孩子不愿意挪动脚步。

江宁也不拦着,任由这位富家子弟显摆。

从超市出来,孟飞手里只拿着那挺机关枪玩具,其他松子、方便面、火腿肠、饮料之类东西装了一大胶口袋,交由江宁提着。

江宁着实肉疼,比割自己的肉还疼。这厮购物居然花去近八百个大洋,这可是农民伯伯辛苦一季才能换来千余斤粮食的价值啊,啧啧,散财童子,真不是浪得虚名!

“宁娃,把东西提回家哈,算我孝敬周阿姨的,可不是给你的,你别越俎代庖,轻言拒绝。”孟飞专注把玩机关枪玩具,不动声色说道。

江宁一听,立即将口袋丢在地上,转身就走。

孟飞箭步上前,一把拽住死党手臂,高声道:“你生啥卵气?我说了,送周阿姨的。我就晓得,你娃不领情。”

江宁望着街面,神情坚定:“飞哥,江家不食嗟来之食,请你理解,也请你明白。”

孟飞焦急万分,话音带哭腔:“宁娃,我不是显富,也不是救穷。我再重复一遍,这是侄儿孝敬周阿姨的一份心意。我问过德婶,只要你不在家,周阿姨从不炒菜,只就咸菜下稀饭,你看看周阿姨,满脸菜色,如此下去,如何是好?还有……我不说了,反正你得收下,就当我借你的,你记在小本本上,将来还上便是,好不好?”

江宁扭头瞧着死党,眼泪夺眶而出,也不擦去。

孟飞趁火打铁,继续说:“那晚我说过,江宁的妈,也是孟飞的妈!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分得如此清楚?我觉得,所谓兄弟,就是人生路上,相互搀扶,相互帮衬,一起面对未来。当然,你觉得孟飞不配做你的兄弟,那是你的事,我永远当江宁是兄弟。你看着办!”

孟飞不再紧抓死党胳膊,右手提枪扛在肩上,左手负后,仰头望天,似乎被天上阳光照得流出了眼泪。

“好,我收下,谢谢飞哥。”

江宁抹一把脸,俯身拾起口袋,重重拍一下死党,朗声道:“江宁孟飞,永远是兄弟!”

两位少年,站在熙熙攘攘大街上,仰天大笑。

这时,超市不远处,人群骚动,很快围成圈。

孟家公子喜爱热闹,拉着死党前去一探究竟。

扒开围观群众,两位少年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人圈中,一个拾荒妇人侧倒在地上,正在努力爬起来。旁边倒着一个竹篓,废品散落一地。

不远处,一个身着旗袍的华贵妇人,双手叉腰,金刚怒目,尖声嚷道:“大家评评理,这个该死的乞丐婆,一直尾随我,肯定是想偷我的钱包。”

拾荒妇人使劲摆手,颤声解释:“妹子……我见你手中矿泉水瓶子快干涸了……想着你丢去时……我能捡到……”

人群中传来指责声,老人家就想捡瓶子而已,何必动手推倒,要是伤到哪里,那就不是小事了。

旗袍妇人肆意荡笑,蛮横道:“推倒她又能咋滴?”

人群中不再有人说话,大家眼含怜悯,事不关己地围观,无人上前搀扶。

“妈……”

一个年轻身影迅速来到,扶住拾荒妇人。

周淑英定睛瞧见来人,眼泪刷一下滚落出来,颤声道:“宁儿……对不起……妈……给你丢脸了……”

江宁一把扶起母亲,转身盯着旗袍妇人,咬牙切齿。

“宁儿,别惹事,我们回家。”

周淑英知道自己儿子个性,赶紧制止。

旗袍女子恬不知耻,啧啧两声,继续口吐芬芳:“哟,死乞丐,老娘就是把瓶子丢给狗玩,也不会给你!穷鬼一个,还来街上丢人现眼,不如早点死去算了……”

“啪,啪啪……”响声清脆。

旗袍女子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脸上一阵剧痛,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挨了三耳光,遂本能地双手捂脸,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一位鲜衣少年,突然出现在人圈中。

此时,他犹如一头雄狮,正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只母恶狼,大有一口吞进腹中的霸王气势。

“你他妈才是乞丐,信不信老子打得你连你妈妈都不认识?江宁不敢打你,老子可不客气!”

周围群众连声叫好,此起彼伏。

旗袍女子气得脸色铁青,恨恨道:“你等着,有种别跑,到时候,你个小杂碎只有向老娘跪地求饶……”

孟飞指了指前面高高耸立的那栋大楼,皮笑肉不笑,语气温婉:“哟,不服气?等会我就去那里门口坐着,不来打得我跪地求饶,你他妈就不是人,可好?”

人群发出感慨声:“哦哟,原来是孟家人啊,你这个婆娘,平时作威作福,这次踢到铁板了吧,哈哈……”

江宁扶着母亲,捡起地上竹篓背在肩上,小步离去。

孟飞拍了拍手,突然举起右臂,着势欲打。

旗袍女子吓得一声尖叫,快速扒开人群,落荒而逃。

孟飞哈哈大笑,朝着旗袍女子大声喊道:“喂,那个婆娘,老子等着哈,不见不散!”

笑声四起。

鲜衣少年提起地上的胶口袋,还不忘捡起那把机关枪玩具,追撵而去。

今日嘉州,天气不算好,太阳躲进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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