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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草池 (第2/2页)

饭后,天色已晚,两人将江水满留在店内看电视,关上店铺大门,朝草池学校走去。

一到夜晚,尚无街灯的草池场镇有些暗淡,男女老少手握蒲扇,坐在自家屋檐下乘凉,大声摆着龙门阵。

路上,遇到不少熟人,江宁仅能认识几个,其余都是向胡月月打招呼的。看来,这家伙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场镇人,脸儿混得溜熟。

胡月月像一个爱唠叨的乡下妇人,每路过一家店铺,就能说出这家人的逸闻趣事。

看看那家,咱们读初中时就开着的馒头店,莫看老板是个糟老头子,他家闺女初长成,像个大白馒头,既大又白,你可懂?可能你岁数尚小自然不懂,别人可懂,每天客人蜂拥而至,生意火爆,让人羡慕。

街对面那家,关着门的主要加工刀柄的家具门市,还记得那个梳着中分式样发型的家伙吧?你可不晓得,那厮挣得不少钱,可惜管不住裆下兄弟闹腾,被人家老公找来抓住现行,还砸了门市,听说现在广州混日子。

还如,黄桷树下这家小茶馆,只摆三五几张桌子,白天生意貌似无比惨淡,晚上关了门,几乎人满为患,通宵搞赌博。派出所抓过几次也关门几次,缴过罚款后,茶馆照常营业,不知多少人满怀希望进去失魂落魄出来。

……

句句龙门阵,浓浓烟火气。

江宁不时插话几句,想起自己曾经路过这些店铺时,和所有乡下人对场镇人的绝对羡慕,不由心生感慨。

不管乡下人还是场镇人乃至现在每天见到的县城人,谁不是为着养家糊口的几两碎银而四处奔波?唯有吃饱肚子才顾得上礼节,才有底气奢望梦想。庄稼人想着将旧茅屋改建成漂亮穿斗平房就好,经商人盼望生意越做越大利润可观,读书人惟愿考上学校出人头地,小娃儿只盼过年有新衣外加几张零碎钞票就心满意足了。

现目前,乡村和场镇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虽然在哪里生活都一样的辛苦劳累,但是生活环境有好孬,不说场镇人挣钱更容易、吃穿条件更好等等利好,单就出行而已,在场镇过日子,走路都觉得平顺,赶车也方便,是热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乡村日子远远不可比的。

两同学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草池学校大门口。

暮色里,与嘉州师范学校相比,草池学校大门压根算不得标志建筑,狭小过道墙壁上挂着一块牌匾而已,被风雨长年浸蚀的牌匾字迹已经斑驳,只能凑近才能看清楚。

校园中,栋栋低矮平房横七竖八随意排列,还如当初那般陈旧,只是每间教室外面花坛里的树苗长高不少,已经开枝散叶,绿意盎然。

因为时下正值暑假,仅有两三间教师寝室亮着灯火,也不见人影,整个校园显得幽深静谧。

两位少年穿过教学区,拐过几道弯,来到一个视野宽阔的泥土坝子,坝子周围密密麻麻的高大槐树还如当年那般枝青叶茂。这里就是学校的操场。

寻个石阶,两位同学盘膝坐下。

江宁说起这次回乡所办几件事,脸色略显忧郁,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最近,我连续几晚做着同一个梦,奇怪得很,梦境就是我曾经带你去看过的神像,其他啥也没有,就像电影纪录片一样,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壁洞,反复出现。”

胡月月沉吟道:“我不是周公,解释不了你这梦究竟暗示着什么,但是,我觉得吧,你所做的,是对的。按老辈人的说法,考上学校端上铁饭碗,就是文曲星下凡,算得神仙。既然你都是神仙了,那就做些神仙该做的事情。所以啊,宁娃,你别纠结了,只要做了,就别后悔。只是,你目前就一个学生娃儿而已,尚未挣钱,家里也不富裕,恐怕难以承受生活压力,这才是关键。”

“所以嘛,我才不知做得对不对。”江宁双手捧着脑袋,神情落寞,叹息道:“今年三月份左右,我碰见我妈偷偷拾荒挣钱,当时我死的心都有了,不是说妈妈捡废品丢了我面子,而是作为儿子,母亲依然辛劳,我们还长大干啥?后来,在孟飞的劝说下,我才释怀。哎,月月,我们这代人咋就这么难呢?”

胡月月从兜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向江宁,见他摇头拒绝,就叨在自己嘴上也不点燃,回应道:“难,确实难,不过,谁不难呢?我所开的农资店子,生意不是很好,头三月还亏着呢,现在才慢慢好起来,虽然不再亏损,挣钱却不多,庄稼人觉得,你一个才从学校毕业的娃儿,哪里懂得种地,更谈不上农资服务,自然就去了别家店铺。但是,只要我坚持,一年,两年,三到五年后,相信‘月月农资’生意定然好起来,起码养家糊口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胡月月点燃香烟,吐出一股浓雾,拍着死党肩膀,语气坚定说道:“江宁,你是我们班的骄傲,相信你比我更懂生活是个啥。两年后,你就走出校门捧到铁饭碗了,生活一定会好起来,希望比钞票更重要。”

江宁点点头,笑意深深。

生活中,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他曾经是学渣。

随后,胡月月聊起学校老师以及同学们近况。

因为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邹雪松九一级一班教学成绩优异,被调往兴隆镇中学任教;年过三十的数学老师陈兵今年初结婚,师娘是嘉州丝厂职工;外语老师范英考上省教院,听说脱产学习三年,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其他老师没啥变动,又开始接手新一茬学生。

“班上同学呢?”江宁幽幽道。

络腮胡老板顿时精神百倍,接下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到兴处,甚至忘记抽烟,直到被烧着手指,这才忙不迭丢去烟头,疼得吃呀咧嘴的。

“我先给你说死党张灿,这家伙读了半学期职高,因为偷看女生洗澡被学校开除,只得回到老家。没过几天,他白天下河电鱼,被派出所抓个正着,拘留三天才放出来,在我店子上赖着不走,成天混日子,不小心惹着‘下饺子’,噢哟,那小子被饺子她爹提刀追撵一条街,最后不得不跟随同乡去了深圳打工。”

“再说班花苏月,你考上嘉州师范,她考上嘉州中学,听说成绩很好。对了,你晓得她爸是谁不?啧啧,我现在才听她老家人说起,嘉州县委副书记,那得是多大的官啊?反正我不晓得有多大,光听着就有点发怵。不过,她爸一定是个清官,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女儿就读草池学校而不送去县城学校?对不嘛?”

后面说到其他同学,江宁就不那么上心了,半个时辰过去后就打断死党喋喋不休的话茬,说有些放心不下满娃子独自留在店铺,咱们早些回去。

胡月月诧异不已,就讲:“宁娃,我咋突然觉得你小子像个奶爸呢?不过,这样也挺好,胡老板替满娃子高兴,拥有如此贴心的哥哥,孤儿不再孤单。”

江宁没说话,并不等于他没反应。

只见,草池学校操场上,喊声回荡。

一个身影撵着另外一个身影,距离不远不近,。

“虾子,别跑,留下孤儿救济钱,不能光说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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