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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第2/2页)

喝完水上来,平抱起枕头,猫着腰跳到娇床上,我睡你脚边,一会儿我要是再说噩梦,记得打醒我。

“好,我一定往死里打。”

自从高中毕业,平已经很久没再做这个梦。

分不清究竟是噩梦还是阴影。

如果是噩梦,为什么一个相同的梦会反反复复梦了十几年;如果是阴影,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梦里。

梦里的鸽子房,是爸爸用收来的钢管和隔壁工地遗弃的木头搭建的。

爸爸与鹏的干爹在KtV玩时,结识了另一个瘾君子,也就是平的发小——洋的爸爸。洋爸是开修理所的,店里生意不错,因为两家人店铺距离不过2公里,所以,洋爸总喜欢在收工后带着一家人到平家串门。而只要每次洋家来了,平爸平妈都会停下手头动作,匆匆交代平带着弟弟妹妹做好“收尾工作”,便赶紧洗手泡茶,陪洋爸洋妈聊天去了。

对于洋家的到访,平更愿意将之当成一种期待,而且每次的期待总不会落空。两家人的关系也越发亲近,经常一起组织家庭聚会,烤肉、烤鱼、烤鸡、烤排骨……平清楚的记得,洋家总是能那么准时的光临自己家的每一场“加餐”。

在平的记忆里,洋爸每天总是开着不同的车载着洋妈和洋以及洋弟来平家。平一直那些车都是洋爸的,直到后来才知道,那都是洋爸店里客人送来修的车。那时候的平可羡慕洋和洋弟了,除了每天上下学有车接车送以外,还被爸妈捧在手心宠着,一点家务活都舍不得让兄弟俩干。

反观平,每天不仅要护送弟弟妹妹上学,放学后还得帮父母收拾这一门口的废品。每次听到洋爸的车一熄灭,后门都会被火速打开,紧接着就会看见洋弟率先冲出车外,和所有人礼貌打招呼,后下车的洋则与活泼的弟弟形成强烈反差。

平每次一抬头,都会看到不知何时站到了面前的洋。洋总是用冷漠的眼神扫过平和平面前的杂物,接着在平妈的热情邀请下,垫着脚绕开满地的废品进入了平家。

相比洋,平更喜欢洋弟。洋弟总是乐呵呵的,不嫌脏不嫌累帮平干活,为的就是让平姐弟四人能收拾完外面,好继续前一晚没做完的“上课游戏”。每场游戏,平都当老师,但有次因为平妈临时把平喊去干活了,等平回到“课堂”时,竟发现丽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教起了书,平瞬间有一种抛弃的感觉,又气又急的找丽理论,理论不过就动手,而洋弟总是最先上来拉架的人……

有个周末,洋妈约着平妈去做美容了,洋爸便带着洋兄弟俩来平家玩,平被爸爸喊去泡茶。

平听到洋爸说,自己养的鸽子参加飞行大赛获得了冠军,奖金八千元。洋爸还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得奖了。

平爸听得起劲,便在洋爸的游说下立即动身前往洋爸的鸽子房,买来了一笼子精心挑选的鸽子。

平只记得当晚,妈妈回家看到这笼鸽子时脸色已经明显不好了,但还是忍到了洋家离开才爆发。

“你钱多?别人养冠军出来你就一定能养吗?”

确认洋爸的汽车走远了,平爸才大声吼起来。

“给我滚!你个婆娘你懂什么!”

平爸心急的拎着鸽子笼,直冲楼上而去。

“有这点钱,你不给娃娃些买点学习用品,你拿去养鸽子!”

“再给劳资鬼叫,我让你好看!”

“你来!来!就知道窝里横打自家婆娘,有种你去打别人啊!”

平妈冲着楼梯口怒吼,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下一秒,楼上一瓶墨水直冲平妈头顶而来,幸好只砸中了平妈的脚背。

“烂杂种!”平妈捡起墨水用力向上砸去,却没精准命中平爸。墨水瓶被重重摔在楼梯口,鹏看着满地的墨水不敢说话。那是鹏新买的墨水,原本以为可以用上一学期……

即使平妈奋力反对,平爸最终也没将鸽子退回去。

第二天,平爸指挥平姐弟四人将钢管和木头一点点搬运上了二楼,自己兴冲冲的在二楼研究起了鸽棚搭建。

平家的出租屋虽然有二楼,但整个二楼只有一个房间。以窗户为中心分别摆了两张床,一张给平和丽睡,一张给鹏睡。

因为鸽子每天要练习飞行,所以平爸将两张床往后面移动,以窗户为中心搭起了鸽棚。

鸽棚的设计非常人性化,有门、有窗、有水槽、有栖杆(供鸽子休息的吊杆)。可平、丽和鹏却从此要生活在终日看不见阳光、只能靠感觉辨认天是否亮了的漆黑小屋了。

鸽子棚几乎占去了二楼的一半空间,两张床没法有距离的放一起,平爸便将鹏的床随意靠墙壁拜访,又将平和丽的床移去了鸽棚右边空出来的小角落。不偏不倚,这个小角落刚好够放这张床。

不管过了多少年,平都没法忘记与鸽子同住的那段日子有多让人惶恐。

白天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着去开灯;夜晚闷热无比,几乎每天睡醒都会浑身湿透,更让人受不了的是无时无刻不响起的鸽子咕咕声及满楼的粪便臭味,但最让平害怕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每次洋爸与平爸在鸽子棚研究鸽子时,平爸都会将平支上楼。

平心里清楚,平爸和洋爸并不是真的在研究鸽子,而是借着交流经验躲在鸽子棚一起吸毒。平妈以为只要平姐弟四人任何一个在场,平爸都不好当着孩子面做这违背良心的事,但很明显,平妈高看了一个瘾君子的忍受力,即使是当着奶奶的面,犯毒瘾的平爸也断然忍受不住毒品的诱惑。

尽管又怕又尴尬的平已经全力提升着存在感,假装专心的玩弄着手上的芭比娃娃,以打消被怀疑是妈妈派来当监工,可打火机燃起那一瞬间,平还是清晰看到了墙上的巨大影子。

一张纸、一支烟、一个打火机,奋力用烟吸着纸上粉末的爸爸,以及被火光吓得叽叽咕咕乱飞乱叫的鸽子,成为了平噩梦里十几年不变的场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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