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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疯狗与人性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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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式南淡淡一笑:“我得筹谋在前不是。不管我去哪里,朝中都需要有人。有些事,别人会刻意避开与我关系亲近的人,小舅和岳父必然鞭长莫及。那个处处与我针锋相对的人,则会成为他们拉拢的对象。”

话里暗含的意思,钱樟落听懂了,她惊惧地左右看看,仿佛墙角就有锦衣卫暗中偷听。

申式南又一笑,道:“放心,我们家有只大鹅在,没有人能靠近我们。”

“什么大鹅?”钱樟落在钱塘居住的时候,家里是有养大鹅,可在京师,自己家和父母家都没养鹅。

申式南略有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实情,随即想想算了,有时候知道得少,才会更快乐。

于是脸上现出夸张表情,道:“哦,我是说回袖,她听力很好,跟大鹅一样警觉。方圆一里,只要有险情,都逃不过她的两耳。”

钱樟落没纠缠那个问题,而是思索着问:“你与他互为照应是明白了。可为何说他改变了你?”杨克定的事,钱樟落先前就知道。可申式南与叶知秋暗中交往,她却是不知。

“他和我讲过他的故事。他在云南做官时,曾用火药炸开巨石引水,事后他总结经验,写了一份奏疏,提议改进火药装备之法,然后用于开山炸石,修路筑坝,可节省五倍甚至十倍人力,免除百姓徭役之苦。”

缓了缓,申式南接着道:“他满以为,朝廷会大力推广此法。不料,他等来的,不是朝廷嘉奖,不是升官,而是朝廷的严厉申斥,警告他要做官就好好做官,再不要把不心思放在那些奇技淫巧上面。而且严令他将火药炸石之法封禁,决不可流传到民间。”

钱樟落脸上写满不解,但她没有打断他情绪的流淌。

“他也想不通啊,在石头上凿个洞,然后用火药把石头炸开,比人力一敲一凿地开山取石更省时省力。这还不是好好做官,那什么才是好好做官?过了几天,当初给他火药的那位指挥使大人请他喝酒……”

“喝得六七分醉了,指挥使大人才问他:‘每年各地兴修水利,朝廷是不是要从上到下一层一层征调徭役,调拨物资?’老叶当时就懵了,就说是。指挥使大人又问:‘朝廷调拨的银子和粮布,甚至药材等等,从户部、工部到布政司,到府,再到县,是不是每经手一道,都会被截留一部分?’”

“老叶不是官场新丁,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他只能点头说是。指挥使大人又问:‘按你的说法,火药取石可以免征二三成的徭役,对不对?那免征的这部分徭役,朝廷还会拨款吗?拨款少了,是不是就等于进各级官员口袋的银子少了?’”

“老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火药炸石之法,会挡人财路。原来朝廷要的是稳定,根本不是技术的革新。百官要的,也根本不是百姓疾苦减少,而是自身利益不能少。所以,火药发明至今,只能用来放放烟花,任何的往前多走一步,都会变成奇技淫巧。”

申式南说完,脸上尽是痛苦与无奈。钱樟落身为女子,感触没那么深,只隐隐感觉到荒诞。

钱樟落握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问:“那胡晓非呢?听说他很是张扬,有一次给户部郎中的夫人庆生,一出手就送了一株珊瑚树。”

申式南道:“人不是只有表现出来的一个样子。胡晓非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改变一部分人的命运。他的命运更加坎坷。他出身普通农户……”

胡晓非的故事,是那天酒宴上,其他人离席之后,他非要拉着申式南听他讲自己的过往。

按他醉眼迷离的说法,是申式南可能是唯一懂他的文官。虽然那时候的申式南并没有一官半职。

胡晓非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相反,申式南有点佩服他身上的那种枭雄气息。于是顺水推舟听他讲故事。

胡晓非说的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二三岁时。他家附近的山上,盛产一种上好石材,采下的石料制成砚后,可与歙砚相媲美。

实际上,宋朝之后,歙砚用料的石材基本上已经被开采完毕。偏偏国朝流行歙砚,歙砚往往被卖出高价,且有价无市。

市场的繁荣催生了歙砚替代品的出现,胡晓非家后山石材就是最优的替代品。胡晓非一家田少地瘦,光靠种田,根本养不活一家人。采石制胚就成了他们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可绩溪县的胚料收购被两户人家垄断,价格被压得很低,根本卖不出适合的价格。两户人家一东一南,偶尔他们也会放出风声,收购价比另一家高。

两家有时候也想收点上等胚料,就会预先提价。今天有消息说,南边赵家提价了,人们就一窝蜂地大车小车、肩挑腰背,把制好的胚料送去赵家。

后天有消息说,东边杨家提价,那些没卖掉,或者觉得价格不合适,舍不得卖掉的制胚人,又巴巴地带上几百斤胚料去往东边杨家。

其实价格也高不了多少,主要是胚料等级上,人家说了算。

同样的胚料,收购的人根据光泽度、块度、粒度和硬度肉眼判断,口松一点,可能就是乙等料,比丙等料要多得几十文钱。

胡晓非的哥哥是把采石好手,眼光独到,采到的很多石料不是甲等就是乙等。可人家负责验品的往往只是随便瞟一眼,开口就降一个等级。

这种时候,采石制胚的人根本无处讲理,只能任由欺压。不认这个等级也可以,带上你胚料走人。

可问题恰恰就在于,每次哪家提价,去往哪家的路上,就会有人拦路收买路钱。有时候同一段路,还会有两拨人收钱,另一拨人收的是过桥费。

不交钱就别想过去,可这笔钱一交,提价多得的那点钱又没剩多少了。如果不认人家喊的等级,硬要把胚料带回去,累死累活不说,下一次来还得再交一次过路钱。

这样三番两次折腾下来,上好的胚料也得砸在手里,胚料没卖掉,光是一路的开销和官府的税钱,就能让人赔得底朝天。

总有几个不开眼的,最后不得不一怒之下,将辛辛苦苦开采来,又辛辛苦苦制成胚的石料,当众砸碎在路边。最后又在验品人的冷笑下和同行的注目下,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很不幸,他哥就是其中一个哭过的汉子。

胡晓非是在多年以后才知道,东边杨家和南边赵家其实是一丘之貉,他们提价收购的那部分钱,又通过拦路收费回到了两家人的手中。

不过,当时的胡晓非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家人倒是听说,隔壁的歙县有人以高价收购他们这里的胚料,而且等级判得实打实。

为了多卖几个钱,十三岁的胡晓非和哥哥两个人,挑了十块甲等胚料和五块乙等胚料,装入两个篮子。趁着月色,连夜翻山越岭,把胚料背到歙县去卖。

那次,哥俩算运气好,卖得不少钱。可惜,没多久,就听说歙县那家制砚作坊被人告发,吃了一场官司后,倒了。

“那晚的月色,照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有点暖暖的,我永远忘不了。”

胡晓非晃着半闭的醉眼,手拍胸脯道:“去歙县的那条山路,知道的人不多,一路上,鬼火时不时闪现。式南老弟,不是吹,那时我才十三岁,可那晚根本就没怕过鬼。”

“人,比鬼可怕多了!你同不同意?”胡晓非突然一拍桌子,然后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雅间只剩他二人时,翠柳楼也只留了三四个侍女远远候着。申式南朝侍女比划了一下,侍女转身去拿了两块温热巾帕过来,申式南伸手接过,又挥手让侍女退远。

侍女们识趣,背过身去,并没有看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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