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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年的春天,青石镇的柳树刚抽出新绿,王氏却病倒了。起初只是偶尔咳嗽、浑身乏力,她以为是春日风寒,没放在心上,依旧忙着给孩子们缝衣服、给铁匠铺的人做饭。直到有一天,她在灶台前烧火时,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林守义才慌了神,赶紧请镇上的老中医来诊治。
老中医给王氏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气色,摇着头叹了口气:“这是积劳成疾,加上之前瘟疫落下的病根,身子已经亏空得厉害,得好好静养,还得用些贵重的药材调理,能不能好,就看天意了。”
林守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王氏这些年有多辛苦 —— 从跟着他逃离家乡,到在青石镇安家,她不仅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操持家务、帮衬铁匠铺的活计,从来没好好歇过一天。瘟疫那年,她更是没日没夜地熬药、消毒,自己也染了些风寒,却一直硬撑着,没跟他说过一句苦。
他咬着牙,把家里仅存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又去城里的药铺买了老中医开的药材。每天收工后,他什么都不干,先守在王氏的床边,给她煎药、喂药,帮她擦身、按摩。林建业也懂事,主动承担起家里的活计,给弟弟妹妹做饭、洗衣服,还帮着刘三打理铁匠铺,不让父亲分心。
王氏清醒的时候,看着林守义憔悴的样子,心里很是心疼:“守义,别再给我买药了,那药太贵了,留着给孩子们读书、给铁匠铺添些原料吧。”
林守义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你别胡说,药必须得吃。只要你能好起来,就算砸了铁匠铺,我也愿意。”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已经学会做饭了,还能帮爹打铁。” 林建业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喂给王氏,“娘,你快喝点粥,等你好了,我给你捶背。”
林秀兰也趴在床边,把自己织的小袜子递给王氏:“娘,这是我给你织的袜子,你穿上就不冷了。”
王氏看着孩子们懂事的样子,眼泪掉了下来,却还是笑着说:“我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娘放心了。”
可病情并没有好转,王氏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有时候一整天都醒不了几次。老中医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摇头,说已经尽力了。林守义知道,老伴可能要离他而去了,可他不愿意相信,还是每天坚持给她煎药、喂药,抱着一丝希望。
民国二年的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青石镇下起了小雨。王氏突然清醒了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还能坐起来跟孩子们说话。林守义以为她好转了,心里很高兴,赶紧去厨房煮了她最爱吃的粽子。
可等他端着粽子回来时,王氏已经没了气息,眼睛闭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里还攥着林秀兰给她织的小袜子。林守义手里的碗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粽子撒了一地,他扑到床边,抱着王氏的身体,失声痛哭。
孩子们也跟着哭了起来,林建业抱着弟弟妹妹,泪水不停地往下流,却还是强忍着悲痛,安慰他们:“别哭,娘只是睡着了,以后我们要好好听爹的话,不让娘担心。”
镇上的乡亲们听说王氏走了,都来帮忙料理后事。李老栓帮着搭灵棚,张屠户送来了猪肉,赵老先生写了挽联,刘三更是忙前忙后,帮着接待客人、准备祭品。大家都知道王氏是个好女人,善良、勤劳,对谁都和和气气,她的离去,让很多人都心里难受。
葬礼那天,天还没亮,林守义就起来了,穿着一身素衣,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他站在灵棚前,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乡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里的悲痛,却藏都藏不住。林建业牵着弟弟妹妹的手,跪在灵前,给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磕头,小小的身子,却透着一股超出年龄的坚强。
葬礼过后,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以前王氏在的时候,总能听到她的笑声、孩子们的打闹声,还有她在厨房里做饭的声音;可现在,只剩下林守义沉默的背影,和孩子们小心翼翼的举动。林守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叫他都不出来。
林建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父亲心里难受,可他不能倒下,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铁匠铺的生意也不能停。他端着一碗粥,走到父亲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爹,你吃点粥吧,娘走了,我们还要好好活下去,不然娘会担心的。”
房间里没有声音,林建业又说:“爹,娘以前总说,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能倒下。我已经学会打铁了,还能照顾弟弟妹妹,你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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