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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归墟 (第2/2页)

一个短发的农村女人穿着褶皱的薄外套路过,听到女儿后见这男人感激涕零,她“嗤”了一声,一边得蕊蕊看着觉得十分气愤,却见那女人本就单薄的外套突然开了线,漏出里面更破败的里衣来。

周围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破破烂烂的大红色里衣吸引,这女人也没有心思在嘲笑别人彰显自己的高见。

“别理她,没必要。”

樱柠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里的剪刀,拍拍手跟着护士向观察室走去。两个小宝宝正在被擦洗收拾,她们身上也是皱的丑得出奇,但是蕊蕊还是开心极了。

“刚刚那个男人呢?他怎么不来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不会不喜欢女孩吧?”蕊蕊还不太想走。

樱柠无奈道:“他去看自己的妻子了,放心吧,他很喜欢,你们看见刚刚他哭得跟什么似的,我可是让三哥认真挑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回到了那处院子里,却看见花花已经睡醒了,跟那边牧回了窝里,它已经没有实体了,却本能地张开嘴去企图找奶喝,明明什么都没含住,还在咂咂嘴,用力地吮吸空气。

费了一番劲儿把花花抱出来,那边牧有些生气地开始大叫,蕊蕊和樱柠刚想脚底抹油溜走,却见刚刚没关上的大门现在关得好好地好好的。

“哎?刚刚不是没关门吗?这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樱柠无奈的解释,“你问问它。”

蕊蕊顺着方向看去,那只边牧假模假样吠叫了一会,明显生气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顺“爪”关上了小木屋的门。

木门发出“嘭”的一声,惊得李蕊蕊半天没说出话来。

天将大亮,医院里的两个孩子已经被交到了母亲的怀里,女人慈眉善目地抱着孩子小声地哄着,似乎刚刚在车里骂人的绝不是她,她此时神色极具柔和,看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微微笑着,也顾不上下体的疼痛和生产的疲惫,自顾自地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悦里。她丈夫缴费回来,看见晨光下这幅画一样的美景,轻轻上去亲了亲老婆的额角。

“叫什么好?叫大公主,二公主?”

“叫解语,解花吧,解语花,好不好听?”

“嗯,好听。”

……

天亮之后,回到厂房的樱柠和兄弟们被发配了去厨房边上的小菜地里挖害虫。

菜地里种了好些樱柠认不得的蔬菜,上午温暖的阳光把秋风略微抵挡在薄外套之外,奶奶带着弟弟坐在菜园外的水渠旁,一边摘干胡豆,一边教他们认蔬菜。

“那个是莴苣,凉拌好吃得很,莴苣杆子也好吃,又甜又脆的,所以这些虫子就喜欢莴苣,每个莴苣估计都被咬过喽,不过我们自己种的,没有农药,就算被虫咬了这菜也是健康的,这些好东西城里人花钱也买不到的!”

奶奶边说边摘,下面接着的不锈钢小盆不时被摘好的豆子砸的“哐哐”响。

樱柠和几个兄弟一人被分了一个小碗以及两节树枝掰下来的“筷子”,这就是他们抓虫子的所有配置了。

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小孩子们弯着腰在菜园子中细细的翻找起来,樱柠翻开一片菜叶,绿叶里躲着一只肥肥大大的白色虫子,这虫子被食之无尽的蔬菜喂得极饱,被夹在筷子里扭动着被阳光穿透,虫子通体雪白,脑袋上顶着一小块红色的硬甲,它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戛然而止,被放在碗里之后还在摇头晃脑地寻找出路。

“这也太恶心了吧!”二弟弟无奈的拒绝。

奶奶笑了一声,用围裙给一边玩豆子的亲孙子擦了擦口水,一边哄着媳妇儿的娘家外甥。

“小狗子咧,你多抓一些,一会儿有你好吃的!”

二弟弟听见有好吃的,顶着恶心又吭哧吭哧地去翻土了。

忽然大哥在不远处开心地叫了一声:“快来哦!大丰收!”

小他们一起端着碗赶过去,只见大哥拿了个生了锈的大铁叉,将菜地里一截倒塌的树干轻松叉开。树干被晾了有几年了,里面的木头结构已经十分松软,被铁叉像叉蛋糕一样的叉碎之后,露出里面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的腔体组织,不用费力就能看见几乎每一小段木屑里都住了一个个肥肥的虫子。

“哇!这得一盆了吧!”

不知道哪里来的战斗欲激发了几个小的,一会儿就把这棵两米多的朽木扒得粉碎,所有大白虫也皆被收入各自的碗中拿去交差。

路过菜园边的鸡笼时,一时兴起的樱柠随手挑了个大的给漂亮的大公鸡喂了,那虫子肥硕似成年人手指,大公鸡也啄食了数下才敢吞食。

被兄弟们围住的奶奶见了却喊着阻止了樱柠:“别给它吃!拿来!”

她已经准备好了洗菜的盆子,召唤了二哥到水井边把水压上来,然后用篮子装了所有白虫,用压出来的井水好好把虫子淘洗了,码放在干净的盆里。

隔了二三十米的距离,奶奶对着厂房的方向遥遥高喊:“老李!老李!找到了没!”机器轰鸣中樱柠就看见某个听见的工人笑嘻嘻地进去厂房中,把爷爷叫了出来。

爷爷手里拿了两片反着虹彩的巨大蚌壳,仓库中都是收来的贝壳或是干海货,晾干了预备做加工成粉末待用的,这些贝壳在海边多的都做铺路用,但是像两手掌那么大的却是也比较少见,大多都会被当地的渔民收起来,卖去城里做工艺品。

一堆大小孩子茫然地看爷爷把两片大贝壳洗干净了,又见他找了厨房炉肚子里的炭火堆了一堆,用几块砖做了一个小小的野灶;奶奶那边也没闲着,她把那些白虫子用盐腌洗了,拿了块像肥皂似的小块东西一起端了来到野灶前。

爷爷给奶奶屁股底下塞了个小马扎,奶奶十分自然地就坐下了,她把两块贝壳架在两根钢筋上烧得干干的,又用“肥皂”在烧干烧热的贝壳上潦草地擦了几次。

“猪肉练出来的猪油,自己炼的就是香呀。”爷爷在一旁最先闻到了味道。

樱柠想起上次炼猪油的那个傍晚,小厨房里浸满了油脂香甜的味道,奶奶把猪油炼出来的油渣用漏勺捞出来沥干了油,过一会又放回油里复炸了一遍,然后用新烙的薄薄脆脆的煎饼混合了一点白糖卷了,递给爷爷和太太先吃。爷爷咬了一口,忙不迭就去找酒喝,一小口酒下肚,再咬一口油渣卷煎饼,香的他胡子都要掉了。

当时奶奶给樱柠也卷了个小的,入口时酥脆的油渣被煎饼吸去了多余的油脂,一点也不腻,反而香甜地不得得不得了,白糖被油炸的余温化成了糖水,糖油混合物独有的温润香气可以安抚各种挑剔的肠胃。

那天樱柠自己就吃了一整张煎饼,现在想起那酥脆的口感,满腔的焦香还让她下意识地流口水。

一阵咸香的味道把蕊蕊拉回现实,她看着被兄弟们挤满了的野灶旁,好不容易顺着味儿挤过去,就看见刚刚白白软软的肥虫子们被摆在烤热了的大贝壳上,已经微微泛黄,正在滋滋地冒着油脂。

“嘶!”

旁边的二弟弟眼睛都直了,夸张地吸着口水,奶奶也看见了也哈哈大笑。

“你这小狗子,不害怕了?”二弟弟羞得脸都红了,光知道傻笑。

油煎的白虫子变得焦黄色时,奶奶便把电饭锅直接端到外面的小餐桌上来,给每个小孩子都切了些新鲜莴苣凉拌,洋葱也是凉拌了加了另又混合了木耳和花生碎末,她把煎的脆脆的虫子们装了满满一大盘,放在餐桌中间,几个孩子们不用叫喊就自觉得坐好了等分饭吃。

大人们还在工作,机器转得快冒烟了。今天吃饭的孩子还有客人实在太多,因此只能让小孩子们先吃饭。奶奶一声令下,所有人的筷子都先伸向了那盘香气都溢出来的虫子上。

这些虫子被撒了椒盐,现在配着掺了杂粮的粗粮米饭一口吃了,碳水化合物缓冲了油腻的感觉,过了油的蛋白质独有的口感混着一点咸味让一群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这一餐,大多还觉意犹未尽。

“老弟,你吃了几碗?”大弟弟见二弟弟还没停下来,关心的去问。

“两碗……呜,真好吃,怎么办哥哥!我们家能养虫子吗?”

一旁喂孙子吃饭的奶奶听他要养虫子爽朗地笑起来:“你们现在生活好喽,虫子都要猪油炸,还加了椒盐,以前我们就只能干煎,也好吃,也没那么好吃,苦日子哦。”

小孩子们自动忽略老年人的唠叨,抹抹嘴又去玩耍了。

到了大人们的午饭时,厂房的机器也没有停止,工人们忙的轮流来吃饭,李母吃饭吃到一半被办公室的电话声叫走,不一会,她把樱柠也喊过去。

李母坐在电话旁边,电话的桌子上还放着她刚吃了一口的午饭,她保持着客气的笑意,对电话那边寒暄什么。

“啊,这太客气了,我问问我们家丫丫去不去啊!”

妈妈用手捂住电话的话筒,在机器轰鸣中小声问樱柠。

“丫丫,你有同学叫吕维?”

樱柠乖乖点头。

“吕维妈妈打电话来说他们家国庆节要去重庆玩,要带你一起去?你去过他们家?”

樱柠再次点头。

才知道自己女儿有这么一个男同学的李母好像还觉得不妥,她对电话那头说:“这样啊,我没找到孩子,找到了一会给你回过去好吗?”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李母笑得更开心了。挂了电话后,李母带着樱柠去找奶奶,奶奶正在帮忙给大人们添菜加汤。

“妈,蕊蕊有个同学,叫做吕维的,他说他爸爸叫吕清知,说是你娘家的亲戚?”

樱柠这才想起来,平日里她只叫做“奶奶”的这个人,也是姓吕的,只不过现在是她和弟弟的奶奶,父母的妈妈,爷爷的妻子,平日里根本没人会叫她的名字,生出来的小孩子们不故意教的话就连她的姓也是不知道的。

转头间樱柠看着在小桌上自己独坐一桌的太太,忽然想知道她又叫什么名字?想了想恐似乎连爷爷都不知道。

“爸爸,太太叫什么名字?”樱柠走到正在着急吃饭的爸爸身边。

李父着急换班,嘴里都是饭,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汤,这才顾得上跟樱柠说话。

“太太叫做李徐氏,你这早问我一个月我都不定知道,是上个月街道给她办老年人口登记,我才知道,她上写的,就是‘李徐氏’”。

“这算什么名字啊?”

樱柠还想问,爸爸却不理会自己了。不知道怎么的,樱柠不太愿意去问太太,虽然子孙都很孝顺,但是感觉问了,她说不说都好像会让她伤心似的。

樱柠自己默默地回到了妈妈身边,奶奶还在念叨娘家的复杂关系,樱柠又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奶奶的亲弟弟和吕维的爷爷,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吕家爷爷早就搬到了大城市,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乡因为知道自己家孩子和孙女是玩得很好的同班同学,想在国庆放假的时候把她带上。

奶奶斜了一眼樱柠,似乎当她没看见似的当面就跟李母说:“平时不言不语的,还怪会来事!他们家几代人都很有钱的!”

李母听这话也意味不明地看了樱柠一眼,也不问她什么,就回到办公室回电话了,对此樱柠也并没有所谓,明天就上学了,问问吕维就行。

周末的下午兄弟们都被自己的家长各自带回家,临走前二弟弟死乞白赖地把舅妈拽到菜园子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漏网之鱼的肥虫子,他兴奋地跟舅妈显摆。

“妈!这个可好吃了!我们家怎么不养啊!”

舅妈被突然凑到跟前的虫子吓得激发了女人的天性,大叫一声之后打开了二弟弟的手,拍着胸脯一跳三步远,樱狞笑着看着,估计晚上二弟弟少不了又要挨揍了。

傍晚爷爷被特批带着奶奶和孙子孙女回家里住了,这周五天度过之后,连着就是七天的长假,长假后还有一周的课,这么算来要小一个月都不能再来了,樱柠看着渐行渐远的厂房,在摇晃的三轮车上感受着已经带了凉意的秋风,有些不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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