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翁教孙 (第2/2页)
我是怕将来,你不学好,跟他们混到了一块,或者,因为村中事宜,与他们结下了仇恨,影响你的前途!
这倒不是我怕他们什么,而是不放心你!
在这村中,我是村庶长,说一不二者,舍我其谁!
这村子四周的山林、野地,没我点头,谁敢去动!
就算老牛家,养几只鸡,撒几把米,也都是我说了算!谁敢不听!
村中屠夫杀头猪,只要我不允许,他就不能动刀子!
庭院种棵树,随便砍伐,我就狠狠罚他,直到他害怕!
傻蛋家院外斜坡上,那个碾米的石头滚子,不让老六家用,我一动手,差点拧掉那孙子的脑袋!
往后,你也得这样,做人就要做大丈夫!
你要永远给我记住,老夫子们曰:劳心者治于人、劳力者受制于人!你要做人上人!这可都是私密之语呀,尽管走在这街上,迎着北风吹!
“嗯,爷爷”,韩木墩道:“你的教诲,字字都入我心扉。”
好孩子!我看,你得想法结交公子窟,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哦这已不是什么凉不凉了,我是说,唯有如此,你才好出头!
说完,韩老万吧嗒了一声嘴巴说:“这些话,万不可对外人说,换作别人,我不告诉他!”
“嗯爷爷放心!”
好!我的好孙孙,我这样叫你,还像小时候那样叫你,你没有听着不舒服吧?
没有!放心吧爷爷!
这爷俩一个说得十分投入,一个听得十分入神。
偶尔有路人打个招呼,也都不予理睬。
就算是他们的车马,也忘了 还走在回家的路上。
稍顷,韩木墩问道:“爷爷,那你说说,如何接近公子窟呀?”
韩老万道:“我正深思良策呢!孙孙啊,鲜虞军中,有一人名叫乐池,是位虎将,年轻有为,为人正直,现任虎奔营副管带。
其父与我相识,乃是我当年部下。
你可以先去找他,投军行伍,日后再作理论。”
“好吧!”
“孙子呀!我的好孙孙,有道是,人之将死,其鸣也哀,人到这个岁数,谁晓得那会儿会死?故此,我才跟你说这些话。
到了虎奔营给我好好混吧,作战要勇猛,要敢于立功!
将来,要是能当上个大将军,到那时候,何愁女人娶不到家,何愁娶不了三房四妾?
也不枉你是个从三汲乡走出来的好汉!
“爷爷!娶那么多房妻妾干嘛呀?女人聚了堆,还容易吵架!”
“吵架?混账东西!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三四个自家女人,你还哄不住?
你看城里那些贪公家东西的王八蛋们,别说十个八个了,背后有一百多个娘们,都不稀奇!
孙子呀,我的好孙孙,我来跟你算一笔账,这四个妻妾中,一个做饭下房厨,一个迎客上厅堂,一个为君子把门望,一个绣花作衣裳,这有何不好呀?”
“嗯,爷爷,我听你的!”
“还嫌不嫌多?”
“不嫌多!多就多吧,多多益善!向城中贪官们的婆娘看齐!譬如盖煞布,譬如左日格!”
“嗯,盖煞布?这名好熟?该杀不?该杀!左日革?早该革他娘的小鸡鸡了!
太贪,一个贪官就能把半个城的女人占,一个贪官贪钱都能贪个上千万、千千万!
我呸!将来下地狱去吧!有道是,苍天好轮回,老天爷饶过谁!
哼!比我这当村村长的还能贪!
不过,咱不管他!那样的男人女人,很不地道,个个都是为了钱!
孙孙呀,这与我跟你说的三妻四妾,是两码事!
“嗯,爷爷,骊山二老再不收我为徒,我就投奔乐池!
“嗯好!”去从军,保家卫国去!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投军这条路好!我的好孙孙,有骨气! 走!回家煮鹿肉吃去!
从今天起,老夫教你喝酒,那可是千日醉呀!
将来,在朝堂官场上混,不会喝酒怎么往上混!
老夫在地下都埋二十余年了!
哎?我鞭子呢?怎么找不见了呀?”
“早掉路上了吧!”
“嗯?有可能,对对对!是说盖煞布那会儿,我夫一激动,一脚给它踢下去的!”
“找找去吧爷爷。”
“不要了,改天再买一个,咱又不是买不起,就当盖煞布他们,弄脏了我的鞭子吧,嘚驾!嘚、嘚驾!”
“爷爷,别嘚驾了,你看这是哪儿?早过家门口了。”
韩老万哎哟了一声,说道:”光顾着说话了,已经走过了头,连家都不认得了,这哪能行!”
转头一拍马屁股说道:“你这畜生!都说老马识途,怎么这回,走过家门都不入呢?
那么大的门帷,两辆车一起走,都能过得去!老夫这又不是大禹治水,真不争气!
对了,孙儿,韩木墩!你知道这匹马,走过了家门,怎么不吭一声呢?”
“爷爷,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先去给二姨奶奶家、三姑姥姥家,四干娘家,送点新鲜的鹿肉呢!”
“不是、不是!完全是为了你!”
“谢谢爷爷,回家我给你磕个头吧,以示孙儿孝子之意!”
“嗑头?好,还回什么家呀,当下就嗑,赶早不赶晚!”
“啊?不入家门就嗑头呀,街邻们问起来原因后,不怕笑话?”
“怕什么,当街就磕!就当提前过年了!”
“嗯!”,韩木墩“咕咚”一声跳下车来。
韩老万“吁吁喔喔”折腾了半天,终于叫停了马车。
韩木墩当街便跪,说道:“爷爷在上,孙儿给你提前拜年了!祝你老人家万寿无疆!孩儿一定谨记你的教诲,从军而去,不日出发!以报效邦国!顺便娶个好媳妇回来!”
此后,爷俩折返了好一阵,终于回了家,关上了大门。
却说田简,忍着额头上的疼痛,从村口处一拐弯,迎面便看到了公孙弘,不禁打望了起来,一面隐隐觉得,有点想走近他的冲动。
看见田简露了脸,孟桃率先跑了过来,俩人亲姐姐亲妹妹久别重逢一样拥抱在了一起。
“终于看到你了,田简小姐,还以为把你弄丢了呢!”
“怎么会呐,在我看来,这个村子并不大。”
“我更怕你被坏人抓去!”孟桃脸色悲凉似的说。
“抓去?要抓,早就不在这里了。我都观察好了,目下,村中无埋伏,可怕的是人心!”
俩人紧里慢里说着,便见丐兮申一溜烟跑了过来。
孟桃起身道:“小姐,你看小申子跑来了!
这会儿,丐兮申正从五十来步的雪地树林中,摇晃着瘦小的身子,抖动着他那麻杆一样的双腿,向二人跑了过来。
田简仰脸看了看树林,几只麻雀受了惊扰,从他们的树梢上凌空飞去了。
回头再看丐兮申,便有了更多惊奇的发现。
只见他面色惨白,仍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
身上穿着件不知从哪里拣来的夹皮蓝粗布大衣,仍然破不噜苏的样子,便比此前的那身要干净了许多。
他的脖子里挂着五六片军用的甲胄铁片,跑动起来,象驴脖子下的铜铃一样,叮当作响,大概是头发湿了,需要防寒的缘故,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夹皮帽,帽子后面垂着两根青绿色的布条。
看那布帽的样子,好像是道士下山时,戴的方士帽一样。
田简问道:“你这帽子哪来的呀?”
“公孙弘的!原来冒充道士,到街道上算卦用的!
噢,还冒充道士呀,也不怕真道士把他告到官府去,简直不伦不类!似是而非,一看就是照葫芦画瓢作出来的,那你身上驴脖子里铜铃一样的玩意,是什么东西呀 ?”
“几块从交战甲兵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是公孙弘的战利品!”
“田简说,“光靠捡这些,看来是立不了战功的。”
孟桃接过话来开了口:“小姐,不说公孙弘了,我听着都别扭。还是说说丐兮申吧,你看他是否容光涣发了呀!
方才,人家说,自己洗了个凉水澡。
不知是水凉的缘故,还是天生就懒,我觉得肉皮都没洗干净,就跑出来了。”
“嗯,我也看出来了。爱干净就不遭人嫌弃了。”
田简嘴上说着丐兮申,目光却早已扫到了公孙弘 的身上。
只见他穿了一身深衣,宽大的衣袖子里仿佛能藏不少东西,青色的白边衣领,带着土麻线织出来的味道,衣形规整了很多,形象远比破衣烂衫时好了很多,给以人只有过年或者特殊情况下迎宾,以及走亲访友时,才拿出来一穿的感觉。
但它破损依然,不过只是衣角,挂住过什么东西扯出来的,胸前开襟处缝补过,看上去少了些美观。
也多了些朴素之感。
余下的裤子、鞋子之类,田简便不屑再往下看了,这些外观的东西,不是她所想要的。
在她的内心里,她需要这个男人,有个干净的灵魂,健壮的体魄,复杂的思想,睿智的头脑,诚实热情的目光,还有对自己体贴之类的暖意,也包括少许的甜言蜜语。
当然,田简明白,这种要求其实是很高的。
可他,田简希望中的这个男人,却远远的站在二三十步之外,似乎不敢近身一样,不知他的头脑里,在作什么样的思考。
田简为此而不安,两眼里发出了疑惑的目光。
当下,孟桃对田简的打量与关注,远胜于公孙弘。
就在田简将几乎全部精力,投入到公孙弘身上的这一刻,这个令人称赞而又美丽的乡下姑娘孟桃,正以她少女的眼光,对田简这个城里来的姑娘,发生着浓厚的兴趣。
她对田简那光鲜亮丽的衣着、精致的布料,来自汉人风格的装饰,毛绒绒的帽子,以及她那垂感强烈的红披风,手中轻巧的小红伞,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因此,她对自己是个白狄姑娘而遗憾、而感叹。
并对田简站立在雪中的形象,投以热情的赞赏。
她上前进言道,而且是以白狄人的语气和说话方式,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
小姐,你的美,仿佛来自于美丽的阿尔拉雪山,你是一朵美丽的雪中之花,你的美丽将轰动阿鹜拉,而轰动整个华夏!
“哦你说什么?”田简道。
“我说你是一朵雪中花蕾。小姐,你的心花开了,开了!我看出来了!这也是他离你这么远的原因。”
田简明白,孟桃在暗指公孙弘。
田简笑了,深深地为这个姑娘的洞察力,表示真心的折服。
她对孟桃道:“不会!我听懂了,你说的是白狄鲜虞土话。
同样,我也想以这样的方式敬你!敬我心目中可爱的孟桃姑娘!
我以喜马拉尔神山主峰上女神的名义,向你起誓,命运对人是公平的,我本心对你不想有任何的侵犯。
愿喜马拉尔神山主峰上的女神----丽爱神、阿廖沙,保佑你早点出嫁!
出嫁给你的爱人,和爱你的人!”
孟桃心酸的笑了。
她知道,这不过是个玩笑。
田简也开心的笑了。
笑得那么迷人。
公孙弘不禁暗自仰天长叹道:田简!我们的缘分,早在你离开村口的那一刻,尽了!
我们是清水之缘,赛如清泉!
我与孟桃,也只有现在,没有永远!
公孙弘内心里无比的心酸。
在他看来,这是两个姑娘都想不到的结局。
因为公孙弘母亲,早已为他的终身,下了定论。
田简和孟桃还在说笑,公孙弘忍不住说道:“田简!我还没问你呢,方才你去哪了,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田简像小鸟一样,向公孙弘飞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