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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殉(二)适合自己的最好。 (第2/2页)

他把思绪拉回来。

这样其实也不陌生。在星港,衡南用光剑将金耀兰砍了一百零八下,砍成稀泥状,令怨鬼臣服于脚下,才同她对话。

那个时候他就把惊讶全用光了。

也许是因为对方先出手打她的,挨了攻击,她的脾气就不那么好了,耐心更差。

“你师姐应付得了。”盛君殊面无表情地把肖子烈戳在他肚子上的手扒拉下来,扔回去,“冤鬼你都怕,真出息。”

“我怕的是冤鬼吗?!”少年小声争辩,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怕师姐被夺舍了啊!”

舞台上“啊”的一嗓子,又将他注意力瞬间吸引。

孟恬作为一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新冤鬼,让人这么一凶,完全崩溃,抱着头低低啜泣,摊成了一团黑『色』污泥。

衡南苍白的手,却饱含爱意地,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似在安抚一只猫。

“不要哭了。”她轻轻缓缓地说,“都过去了。”

肖子烈再度目瞪口呆。

师姐刚才对她又打又骂把人弄崩溃的没错吧?

转个身又扮演起慈祥的母亲普度众生……关键是孟恬让她轻柔地安抚了一会儿,竟然趴在她腿上嚎啕大哭起来?

“师兄,这pua是你教师姐吗?”

盛君殊扭头看他,眼神闪闪,目光不悦而疑『惑』。

什么是pua?

衡南继续抚『摸』孟恬的头发,声音清冷,微带沙哑,这点沙哑,在夜『色』中听起来异常酥心:“看了这么多场伊沃尔,你很想演一场吧?”

“我……我不想。”孟恬错『乱』地说,“我没有准备好衣服,我没有受过培训,我没有化妆,我还没减肥,我不行……我不行……”

“都不要紧。”衡南用扇子柄勾起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孟恬不做声了,半晌,她抬起头看着衡南,血泪涟涟,顺着腮畔落下,“你的裙子好好看。”

“你喜欢吗?”衡南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我们交换。”

孟恬似乎愣住:“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衡南拽着她站起身来,诡秘地打量着她,淡淡地说,“你身上的裙子我也很喜欢。”

孟恬再度颤抖起来,她看到衡南将手伸到背后解开系带,拉链,已经开始看着她的脱衣服了,就颤抖得更加厉害。

裙片上的金线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是她从前再热也不敢穿的短裙,可是前后两片长的装饰片,又刚好可以遮住她不甚完美的腿。

这样好看的裙子。

比她从前一切裙子都要好看。

似乎看一眼,它的美丽可填补内心,化成足下的云彩,她就能鼓起全部的勇气,

衡南的肩膀『露』出,肖子烈立刻扭过头,“师兄你还看……”

盛君殊瞥了他一眼,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面对着舞台。

万一被偷袭了怎么办?这种时候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看着黑『色』柔软繁复的布料从她腰上滑落,她提着它,弯下腰,将一双修长的腿一根一根抽出裙摆,足尖微微绷着,柔软的,光滑的,冰凉的……

看见孟恬也开始脱了,他才挪开目光。

孟恬解开系带的手,却突然顿住,她抬起眼,发着抖,看向衡南的眼睛里似乎有无数焦急的怯懦和惊恐,那些情绪千丝万缕,缠绕着她的手臂,阻碍了她的动作。

如果她还活着,她应该已经汗如雨下。

她颤抖着求救地说:“我身上……很多肉……”

她期盼衡南移开目光,让她有片刻鸵鸟埋沙的机会。

衡南只穿内衣,双手抱臂,仍然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我都不怕跟一个死人换衣裳,还怕你几两生肉吗。”

孟恬破涕为笑,脸上的肉在颤动,血泪却如雨落下。

“我没有抑郁症的。”她嘴唇微动,“……对不起……”

爸爸长相周正,妈妈尚可。她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过成一个普通人,可是她为什么会生成这样呢?

塌鼻子,厚嘴唇,单眼皮,所有的一切组合在这张脸上,就是一场灾难。

无论喝多少凉水,跑多少圈都永远减不下来的虎背熊腰的体态,在相片里更是扭曲得更加明显,贴在小学班级之星栏目的单人照,笑着的脸蛋上被蓝『色』圆珠笔刺青“狗熊”二字,看到的人无不捧腹大笑。

她的书包被扔进垃圾桶,书被撕破,脑袋被后座『揉』成的纸团当靶子攻击。

做游戏使女生摔倒,照片被挂上论坛,抹上口红也丑态百出的假发,参与“年级第一丑女”评选。

她单人单桌坐在讲台旁边,向“孟恬”借钱不需要还,和“孟恬”表白是大冒险的惩罚,“和孟恬跳交谊舞”是一件需要疯狂洗手的事。

来例假依然要冷水中刷洗抹布,替所有跑掉的同学做完值日。

她越缩越小,缩成一块石头,在伊沃尔观众席上看着美丽的于珊珊,在她的表演中找到自己卑微的宣泄口。穿上戏服,就好像用古怪遮掩了不堪。

知名影星因为抑郁症去世,刚刚学会的这个词,在她站在高中自我介绍的讲台上时,不知道怎么地蹦到了脑海:“大家好……我是孟恬,我有抑郁症。”

她只是觉得,这是个会死人的病。

她也期盼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能让欺负过她的人都后悔落泪的死亡。

意外的是,当这三个字出口,全班同学戏谑的眼光,不约而同而变成了同情和关注。

女生们会挽着她的手臂,分她水果和零食,不使她落单,同桌会主动问起她的心情,分担她的值日,老师近乎小心的鼓励和关怀,全部超出她期望的阈值,几乎上瘾的幸福。

那一刻起,她就找到了新的盾牌。

但为什么,这三个字保护她的同时,也逐渐将她和世界隔离开来?

她变成一件玻璃制品,因为易碎而被轻拿轻放,没有人敢用它盛载情感。

其实轻拿轻放,本身就是一种感情,是她以前太过贪婪,从未留意。

衡南蹲下身,用束腰将她裹起,由上至下给孟恬系上搭扣,在外面留出的一排钩子中,找了个最适中的扣上:“我给你预留了很多尺码。”

“不要太勒了,适合自己的最好。”

“……”

衡南拉拉她的裙摆,站起身来『摸』着颈环:“这个是我师兄送的,就不给你了。”

两个互换衣服的女孩,手牵手,转身面向观众席。

脸『色』青白的孟恬,慢慢地勾起嘴角。

“我很高兴。”她擦了擦眼泪,提起新裙子的裙摆,对着空『荡』『荡』观众席,笑着做了个谢幕礼。

“再见。”

衡南颔首,手边一空。

回头,舞台上落下一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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