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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 (第2/2页)

钟意打了一个哭嗝,脱力地躺在楼梯上,墙上的全家福合照和餐桌上的新鲜花束在视野中模糊成一片,她深呼吸一口气,又问他一遍:“牧鸿舟,你见不见我?”

“我来A市是有工作的,”牧鸿舟揉了揉太阳穴,把最近的行程按优先级排了一遍,去掉一个不那么重要的,腾出来一点空,说:“明天晚上出来吃饭吧。”

“今晚不可以吗?”

牧鸿舟无奈道:“今晚饭局上的人是我整个项目的客户,没办法推。”

钟意沉默了一会儿:“嗯。”然后就挂了电话。

一场驴唇不对马嘴的通话,结束时牧鸿舟仍一头雾水,不明白钟意这回是怎么了。她以前被放鸽子也会生气,但不会像今天这样反常,又哭又闹,让他气得不行,同时又隐隐感到不安。

钟意提过分手,但都是带着嘲讽或者玩笑意味的语气,她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了,今天再度提起,在当时的语境下像是一根软刺戳在牧鸿舟的神经上,原有的神经元排列被打乱,骨节错位一般酸疼。

牧鸿舟叹了口气,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在A市租了一个loft公寓,面积不大,将将三四十平的复式结构,一个人住已经绰绰有余了。

从机场出来打车到住所,简单收拾行李后洗了一个热水澡。晚上六点的饭局,提前定好下午四点的闹钟,牧鸿舟带着连轴转十五小时的疲惫沉沉睡去。

五星酒店开在繁华街道处,衣着光鲜的客人经过旋转玻璃门,进进出出的都是门道与人脉。桌上摆满精致菜肴,推杯换盏你来我往,言语间试探与真心各占一半。

牧鸿舟应付此类场合已颇为得心应手,既不喝多也不喝少,叫桌上其他人都猜不出他的酒量,却又无从攻破。

饭局如棋局,太过冒进或太过保守都不是什么好事。做七分藏三分,他深谙其道,无论什么手段使过来都游刃有余,叫谁也拿捏不住,任谁也不敢低估。

“这个创意我敢说十年之内,即使有人提出都没有办法完成,别说牧总你亲自当老板,就是靠着这份专利吃分红,也够逍遥大半辈子了。”

“就是这样才佩服小牧总的野心,虽然这次我是投资方,不过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下次就该我来卖这三分人情面儿了。”

“A市的场子冷了太久了,终于浮出一条潜龙,我们跟着第一只螃蟹,只管吃肉!”

多少还是有些醺意。酒过三巡,热意渐渐涌上眼眶,他深邃的眼睛缭起一层薄雾,酒桌上的人影,菜肴,酒品,化成彩色的星点在冷棕色的瞳孔中浮现,回闪,然后隐没。虚虚实实。

宾客散尽,牧鸿舟迈步走出包厢,酒店这层的客服经理迎上来,有些吞吐地道:“......牧先生,有位姓钟的女士在一楼大厅等您。”

牧鸿舟眨了眨眼,瞳孔骤然收缩:“谁?”

“呃,那位女士说她叫钟意。”

牧鸿舟出了电梯,迈开两条长腿,阔步穿行于酒店大厅,商务皮鞋在整洁的瓷砖地板上踏出轻轻的笃响。

深夜十点,长条沙发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女孩,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圆润饱满的头颅微微低下去一点,天花板散漫的灯束将地面上她的影子撕得很碎。

她似有所感地回头,撞进牧鸿舟的视线,仓惶起身,像个遭了难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牧鸿舟从名利场走出来,带着淡淡的烟酒气踏进钟意的玫瑰玻璃罩。他拾起钟意裸露在外的双手,带着酒意的热气呵在她冰凉的指尖:“等了多久?”

隔着一层醉意,钟意仰起脸看他:“你想让我等多久?”

“好吧,也不是很久。”她勾了勾嘴角,目光越过牧鸿舟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不过我没吃晚饭,我猜你也没怎么吃吧。”

“......嗯。”酒的后劲开始上涌,牧鸿舟的脸颊渐渐泛红,又变回钟意最喜欢的少年模样。

他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钟意踮起脚,鼻尖贴着他的脸嗅了一圈,唇膏涂抹过的红润唇瓣轻轻开合,带着伦敦腔的发音:“Louis Roederer Cristal Brut,和鱼刺身很配,对吗?”

她故意在牧鸿舟脸上留下一个浅淡的口红印,把手放进他口袋里,把人往外拽,说她饿了要去吃饭。

等等,“十点了,你还没吃饭?”

“如果你再晚一点,我可能十一点也没饭吃。”

“大厅也有点餐服务,你边吃边等不行吗?”

“我吃饱了还怎么卖惨啊,你是不是傻。”钟意为了证明她很惨,抓着牧鸿舟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你看看是不是瘪下去了,很惨吧,你再想想你是不是立刻就心软了?”

钟意真的瘦了很多,昨晚在酒店里抱着她的时候就像捧着一片脆弱的花瓣,一不小心就要捏碎了。

“外面冷,就在这吃吧。”牧鸿舟说。

“星级饭店都没意思,我想吃烤红薯。”

晚上十点哪来的烤红薯,牧鸿舟没理她,叫服务员点了一碗海鲜竹升面。

虽然没吃成香甜软糯的烤红薯,但是有牧鸿舟在旁边陪着,钟意觉得星级饭店也还行。

她几乎一天没有进食,吃完面条后连汤都喝干净了。牧鸿舟问她还要不要,钟意摇头,说再吃明天起来会水肿。

其实她现在就挺肿的。牧鸿舟迟钝地察觉到她隐隐泛红的眼角,问:“今天上午,你为什么要哭?”

哭着吼他,还说出了分手这样突兀的话。

钟意胸口一窒,她丝毫不愿意回想当时的绝望心情。因为亲人生病所以对着恋人要死要活的行为很low,显得她很没用。

她扯出一个笑:“就大病初愈,内分泌失调呗。”

钟意的脾气向来一阵一阵,牧鸿舟只当她这次耍过了头,再说也是他不守信用在先,拿纸巾帮钟意擦干净嘴角,这事儿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吃完了饭,钟意又开始作妖,要带他去她家住:“房子太大了我住不惯。”

出生长大待了二十几年的房子她说她住不惯,牧鸿舟莫名其妙到好笑:“你知道你那里有多偏吗?先不说这个,我的电子纸质文档全部在公寓里,今晚我肯定要回自己那里的。”

“那我去你那里。”钟意说。

牧鸿舟皱眉看着她,他觉得钟意真的有点无理取闹了。

钟意深吸一口气,本来刚吃下一大碗面很舒服,但是她现在突然难受得想吐,把头偏过去一点,坚持道:“反正我不要一个人睡。”

夜色深了,牧鸿舟不想纠缠下去,“随你吧。”

他把钟意带回公寓,钟意这回什么都没有带,在楼下买了牙刷和一次性内裤,用了牧鸿舟的男士乳液。

他的毛衣松松垮垮地穿在她身上,领口溜出来一大截,下摆拖到近膝盖处。牧鸿舟的裤子没有她能穿的,她就没穿,光着两条腿窝进了被子里。

牧鸿舟躺着没动,等她过来闹。但是钟意今晚没有闹,她在他身边躺下,轻轻的说了一句晚安就闭上了眼睛。

牧鸿舟忍不住扭头看她,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呼吸平稳,睫毛也没有抖,精致的眉宇间似乎挂着一层浅淡的忧愁。

牧鸿舟看了好几分钟才收回视线,反手把床头灯关了,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圈住她的腿,把人抱在怀里,垂下眼帘结束了鸡飞狗跳的一天。

钟意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在放风筝,手里扯着线跑得飞快。后来不知怎地,她成了那个天上飘着的风筝,被一根细线岌岌可危地攥着,线的另一头是牧鸿舟,他把线拉得很长,让她越飞越远。

可是她不想飞了,她想回到地面,让牧鸿舟带她回家。

牧鸿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我不想带你回家,也不想去你家。”

钟意在虚无的梦里感受到切肤真实的痛。

原来她的爱是旷野捕风,热烈而无用。

眼前又出现方知祝的脸。

“鸿鹄高飞,四海泛舟,是个好名字。”

“行,我等着。”

钟意又开始难过,她觉得很抱歉。对不起,外公,今天还是没能带他回家。

可是外公,请你坚持住,我一定能带他来见你。请你再等一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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