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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第2/2页)

————

从仓库出来,满天黑沉竟有些退去,厚云间隙里透出些许灰白,原来天已亮了,风势也开始减缓,只有雨仍似瓢沷。

霍锦骁转着发酸的手腕,眼被雨迷得睁不开,周围乱轰轰的,都是人声,不管旁人说了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或者嗯啊以对。

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仓库里那批货,她知道是什么了。

不能遇水受潮,不能见明火,不能落地,以及——

她嗅到了硫磺味道。

她已能确定,这批货是火药。

或者说,制造火药火炮所用的材料。

大安朝对火药及火药材料,诸如硫磺、硝石等物明令规定禁止民间大量囤积,不可私贩,梁同康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火药?此为军器所需,他不过一介盐贩,又怎会与军器扯上关系?而祁望又要将这批火药运到哪里?在海上囤积如此大量的火药,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原以为只是官商盗为谋私利而勾结,不想竟又牵涉到军器,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像,霍锦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想什么?”耳边忽传来祁望声音。

霍锦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头上多了把伞,而祁望正撑着伞站她身边。

“没。”她摇摇头,道,“祁爷不用替我撑着,反正都湿透了。”

祁望冷眼看她,她身上还是昨晚刚换上的他的衣裳,不过一夜又淋个透彻。

“回去吧。”他没收伞,只是淡道。

霍锦骁只好跟在他身边陪他走着,将徐锋等人都甩在身后。穿过角门就到柴房,她脚步停下,正要说话,又听他说:“跟我走。”

她便继续跟着,两人走了一会,她见他半身露在伞外,就叹口气,从他手里把伞抢了过来替他撑着。他横她一眼,她道:“祁爷,走吧,我替你打伞。淋坏了你大伙要心疼的。”

有些无奈的口吻,叫祁望恍惚间错觉自己才是要被护着的那个人。

简直荒谬。

————

就几步路的时间,天已大亮,霍锦骁觉得自己和他像从天黑走到天明,这想法让她不禁笑起。

“笑什么?一天到晚都看你在傻笑?”祁望突然想知道她会不会哭。

“祁爷,我笑也惹着你了?”她怼了句,和他躲到廊下,祁望把她带进了他的私宅里。她把伞一收,在地上甩了甩,将水珠甩干。

祁望发现从认识到现在,她都没怕过他,虽然也会拍拍马屁讨好他,也会乖乖听他吩咐,但其实她对他没有敬畏之心。在他面前,她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还能不动声色地和他开些玩笑,等他反应过来,玩笑已经说完了。

他有十年没遇过这样和自己说话的人了。

“这几天你暂时住这里。想洗澡就去我的澡间,不过要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免得我又闯入。”祁望不回答她的问题,在东厢房前停下步,伸手推开门,“一会我会让人给你送两套衣裳过来,你最好别再弄湿,我也没那多衣裳给你替换。”

“是!谢谢祁爷!”霍锦骁把头探进门看看,立刻换上更大的笑容。

“还有,把你的伤包好,我看着碍眼!”祁望盯着她的手背。

霍锦骁低头,看到自己手背的刀伤又迸裂出血,刚才一阵忙碌,她竟没发觉,如今叫他一提才觉得疼。

“知道了。”她眉头一皱,捧起手直吹气。

祁望也不知要如何形容她,该喊疼的时候好似筋肉是铁打的,这会又呲牙咧嘴的疼。

“你歇会。”他丢下句话,转身就走。

“祁爷。”霍锦骁忽叫住他,“我能不能留下?”

“留在平南岛没问题,我也不会送你去雷老二那里。”祁望顿了顿,续道,“想上船?没门!”

语毕,他甩袖走人。

“……”霍锦骁给噎得半晌才憋出话来,“老顽固!”

看来她得想别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了,谢谢大家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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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刮了一夜的狂风终于在天亮时小了, 只剩雨还在没完没了下着, 天上乌云很厚,光线不明, 倒是天凉爽许多,没那么闷热了。

“小景哥哥,祁爷让给你送来的衣裳和药。”

祁望果然命人给她送衣裳与药过来, 送东西不是别人, 正是宋樱。

霍锦骁道谢之后接过东西,宋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仍在门口站着, 拿好奇的目光打量她。沿海一代不太讲究内外宅之分,虽然仍是男主外女主内,但因生计所迫,普通家庭的女人也常要劳作, 因此民风比中原腹地要开放许多,而在岛上就更加自由了,不比中原腹地规矩繁多, 女人出个门,与男子说上两句话, 都要叫人侧目。

“宋姑娘还有事?”霍锦骁见她不走,便问道。

“小景哥哥, 叫我樱樱吧。”小姑娘特别甜,圆圆的脸能掐出水来,眼睛又亮又大, 一叫“哥哥”,霍锦骁心都给她叫酥了。

宋樱说着话,又从地上拎起个食盒递给她。

“你还没吃早饭,我给你拿了点吃食过来。”

“谢谢樱樱。”霍锦骁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只是觉得宋樱笑得过分殷勤。两人在此之前没有交集,宋樱的热情来得好突然。

“不客气。小景哥哥换下的衣裳可以给我,祁爷交代了他的衣裳你穿着大,让我帮着改改。”宋樱便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改。”霍锦骁道。“小景哥哥别这么见外,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宋樱咬咬唇,脸上飞起一抹红,“往后我也有事要拜托小景哥哥帮忙。”

“你要我帮什么?只管吩咐。”霍锦骁拍拍胸口。

“以后你就知道了,谢谢小景哥哥!”宋樱得了她的话笑得像朵花,与她告辞,“那我先回去,你衣裳换下来就拿来给我,我替你洗了再改。”

霍锦骁刚要再拒绝,宋樱已经笑着飞跑了。她摸不清状况,只得将送过来的东西都拿进屋。换过衣裳,包扎好手,她才要吃早饭,可食盒刚打开她就愣了。

一大碗卤面,面上放着切成薄片的肺片、卤肉、笋片,面里泡着海蛎子、鱿鱼圈,用料扎实,看着就让人馋出口水。除了卤面外,盒里另外还放着一碟五香炸鱼卷,一碟对半切的咸蛋黄香肉粽,一小份爽口酱萝卜和湿花生。

这是……祁望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

霍锦骁在屋里用过饭后才出门,总算能看清楚这宅子模样。祁望住的这半边宅子不算大,只有三个院子,祁望住在棠曦阁所在的天晖院,而她所目前所住的东边厢房则在畅心园,除了这两处外,还有个万兆堂,乃是见外客之处。宅子建得朴实,没什么景致,比如畅心园就是一条回廊三间厢房,中间是空旷天井,种了些植物,没怎么打理,乱蓬蓬的很是旺盛,不过住着倒很幽静。

屋外还在下雨,瓦上雨水聚到屋檐前,珠帘子般落下,院里到处是湿的,她本来要冲进雨里,想起祁望说的话又缩回脚,把昨天他留在墙角的伞给带上,这才往外走。

一路上,她都没遇见人。

祁望的私宅里没有下人,他也无父母兄妹,一个人住,吃的也是大厨房做的吃食,只有宋大娘会带着厨房的小工每隔两三日来收拾收拾屋子,再有就是小满每日一早都过来听他差遣,但也没住到里面来,所以,霍锦骁是个例外。

按说以祁望目前的身份地位,不说妻妾成群,在身边放两个丫头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宅里再添个把小厮干活,那是毫不过分的事,但他偏偏独自居住。难怪宋大娘说起祁望时满脸心疼,直嚷着他身边连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倒真是个古怪的人,霍锦骁想不通。

私宅与水手住的地方只有一门之隔,霍锦骁撑伞走到门口时就见几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这门白天不上栓,都敞着,不过水手们惧怕祁望,没事不敢闯入。

“大良哥?阿弥?”霍锦骁唤出两人名字,有些犹豫是看向另两人。

华威和宋兵?他们怎么凑到一块,都是来找她的?

“小景。”

“师父。”

林良和巫少弥冲她招手,华威与宋兵却颇为尴尬地笑笑,林良见状便搭上这两人的肩,回答霍锦骁眼中疑问:“威哥和宋兵是来给你赔罪的。”

霍锦骁已经冲到门外的长廊下,将伞收起,才道:“赔罪?”

“景兄弟……”华威把林良的手从肩头扫下,抱拳正色道,“先前因为私怨对你有些偏见,后来又误会你出卖大伙,在船上处处和你为难,差点闯下大祸,你却不计前嫌救我性命,如此大恩,华威受之有愧。今天先来给你赔个不是,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到兄弟们的地方,你开口说句话,华威赴汤蹈火也给你办成!”

他说完话把腰一弯,向她郑重道起歉来。

“对对对,我也是!以前只当你心里藏奸,没想到你为了兄弟也是两肋插刀的人,昨晚冒险救了两人,叫兄弟们好生敬佩。景兄弟,也受我一拜。”宋兵也跟着抱拳躬身。

霍锦骁忙将伞塞到巫少弥手里,一手托起一人。

“既然是误会,解开就是,哪有这么严重。咱们同坐一条船就是兄弟,误会再深,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有难而不出手帮忙。如今误会已去,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吧。”

“景兄弟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叫我好生惭愧。”华威低着头,脸涨得紫红。

“威哥,叫我小景吧。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别婆婆妈妈了,若你真要谢我,不如得空请喝上两杯酒,船上禁酒,我可憋坏了。”霍锦骁用力捶捶两人肩头,笑道。

林良一拍掌,道:“对,不打不相识,说得好,这酒要请的,算上我!”

“没问题,我作东。等这阵忙过之后,我请你们吃酒去。”华威拍着胸脯承诺。

“那就先谢过威哥了。”霍锦骁抱抱拳,被他们簇拥着嘻嘻哈哈地往前去。

巫少弥盯着几人前去的背景,一句话也插不上,目光微黯,脚步顿了顿,这才追赶跟上。

————

这场飓风不算大,又是风尾过境,带来的破坏并不大,岛民们只损毁了几间屋子,伤了些人,并没出人命事故,倒算好事。只是大风虽过,大雨未歇,连下三日,让岛上有洪灾之险,祁望忙得没功夫喘息,风停之后就带着人去港口查看船只情况,和村长商量着接济疍民及重建屋舍等事,大雨连下后又和许炎领着卫所的兄弟在低洼处以沙袋垒起临时堤坝,以防海水涌入。

别看区区一个海岛村镇,但掌管起来却一点不比大城省心。

这三日时间霍锦骁自也没闲着,船上余货全都搬抬回库,开箱计损,和柳暮言一起清点货物,登计造册,还要按祁望之令把库里存粮拔出一部分送去山洞里给疍民,助他们度此难关。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如山,祁宅里和仓库里的灯火几乎没有灭过,霍锦骁连着三天每天都只睡两三个时辰,不过据说祁望从大风那日起就没阖过眼,也不知是如何撑下来的。

第三日晚上雨就停了,水也慢慢往下退,第四天早上出了太阳,疍民终于能够回去,岛民们也从屋里出来,开始修补被风刮坏的屋舍,风雨飘摇的海岛仿似新生般,一夜间活了过来。

————

货物搬好,库房整好,水手们的活计告个段落,柳暮言放霍锦骁和巫少弥半日休沐,林良便拉着他们出来,说是华威请吃酒。华威和林良都是岛上土生土长的孩子,华威家在岛上有十来亩地,都租给疍民们种东西,自己则开了间酱料铺子,也算是岛上殷实人家,回岛后他也不住祁望那里。林良则是村长林禄家的二房长孙,家里人口多,规矩比一般人家大,他不耐烦呆在家里,所以才住到祁宅里跟兄弟们混着。

“大良哥,你说樱樱到底想做什么?”霍锦骁最近被宋樱闹得摸不着头绪。

“她怎么你了?”林良一边和她并肩走着,一边掰着手里攥的几颗花生吃得起劲。

祁宅出来只有一条路通往村中,路是青石块铺就,如今还湿着,夹缝里生着青苔,不注意时一脚踩上就容易打滑。青石块不甚平整,有些坑洼,里头汪着水,被来往的人踏得不时溅起。左右两边都是木石搭就的宅子,一幢幢小小的,墙上爬着地锦,九重葛的花从院里钻出来,红艳艳的惹人欢喜。

霍锦骁一边欣赏街景一边回答他。这几天宋樱待她格外殷勤,又是送吃的,又是要给她缝洗衣裳,一见面就嘘寒问暖,那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宋樱是她媳妇呢。

“啥?你说宋樱缠着你?”林良听完便大嚷一声。

“你小点声!我没这么说。”霍锦骁真想塞住他的嘴。

“哈哈哈!”林良爆竹般笑起,话都说不顺畅,“你放一万个心,也不用自作多情,她看不上你的。对你好那是因为如今只有你住在祁爷身边,她想从你嘴里打听祁爷的消息,借你之力接近祁爷。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你千万不能被她的美人计迷昏,祁爷不喜欢身边人做这种事,也不喜欢有女人接近他。连宋兵都不敢帮自己这妹妹,你就别去趟浑水了。”

霍锦骁忙道:“不敢。”

她这人虽然热心,但向来不掺和感情的事。感情这东西,她不懂。从小在父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她自然也抱着一世双人、白头偕老的期待,可若寻不到那个良人,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将就世俗之情。天地海阔,她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可选。这份坚持,不管面对的是东辞,亦或是日后的其他人,她都不会改变,也不妥协。

只不过,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这世道于女子而言并不公平,每个人面对的处境不尽相同,有些事她做得到,但别人未必做得到,也并非所有女人都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她亦不知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故而,她从不干涉别人的感情选择。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林良见她上道,就不多劝。

霍锦骁知道这事后反而松口气,又问起另一件事来:“大良哥,我再请教你件事。如果……我不跟祁爷的船,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出海吗?”

“整个船队都是祁爷的,你不跟他要跟谁?”林良闻言惊得顿步,“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上回我在玄鹰号上闯了祸,祁爷很生气,恐怕不会让我上船了。”霍锦骁说起这事就沮丧。

“祁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你前几天救了人和货,将功折罪,没事的。”林良松口气,他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霍锦骁踢起块石头,心道,祁望还真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别乱想,祁爷肯定要重用你,否则也不会让你住到他那边。你知道吗?祁爷的宅子,建成之后,还没人住进去过,你小子要不是救人立了功,让人敬佩,兄弟们就该嫉妒你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霍锦骁却不死心,死咬着这问题不放。

“那倒不是。”林良被她闹得没办法,想了想又道,“不想跟祁爷的船,你还可以跟着炎哥。对,你功夫这么了得,当水手打杂浪费了,可以进卫所,跟着炎哥,上战船,那就不一样了。”

霍锦骁眼睛一亮。

战船?卫所?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祁爷管不着战船?”

“不是管不着,是很少管,卫所和战船的人手,向来由炎哥说的算。你要不想呆商船,可以去卫所打听打听,那里一年到头都在招人。”

霍锦骁摸着下巴笑了,心里正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来招先斩后奏,忽然听到前头一声惊叫。她收敛心神抬头望去,前面的一幢房子前,有个蓝衣女子正踩着竹梯往上爬,大概是要修屋瓦,不料爬到一半脚底打滑,人从半空栽下。霍锦骁来不及多想,纵身掠去,一把将人接住稳稳落地。

“姑……这位夫人,你可伤着?”霍锦骁把人放到地上,正要叫她,忽然瞧见她凸起的小腹,宽松的衣裳,竟是个有六、七月身孕的女人,便改了称呼。

她虚惊一场,觉得腹中发紧,心里惧怕,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就要栽倒。霍锦骁只好伸手扶住她,让人倚在自己手臂上。

“我没事……”这人开口,才要谢霍锦骁,两人间忽有寒光来袭。

一剑刺来,伴着冷喝:“无耻狂徒,放开我娘子。”

霍锦骁疾退两步,看到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男人执剑攻来,剑光点点,来势甚快,不给人分辩机会,她只得脚尖点地,一跃而起,以拳作剑迎上。这人上来就打人,好不讲理,她也生气。

“怎么回事?”祁望站在巷口,看着大打出手的两个人蹙了眉。

☆、发现

青色皂靴踩过地面汪的水渍, 泥污飞溅, 墙上地锦被撞来的身躯压塌一大片,剑刃拂过, 一大片地锦叶被扫落。眼前这人生得高大挺拔,着一袭灰底万字纹的束腰长衫,窄袖收祛, 所出剑招凌厉, 一招一式都如飓风过境,催人心寒。

霍锦骁虚晃几招,矮身避开他凌空剑势后, 开口道:“长风断愁水,人间百业消,你是虎踞城长风剑邱一白邱前辈的徒弟?”

若按照武林惯例论资排辈,由于她父亲霍铮之师鹿长天的辈份太高, 所以虽然邱一白年纪颇大,但还是比霍铮低了一辈,和她竟是同辈, 故眼前这人应该唤她一声“小师叔”才对。

“你认得我师父?”来人剑招稍顿,沉声道。

“我认得长风剑。”霍锦骁试探完毕, 不再躲避,从墙根操起把扫帚, “你也试试我的剑。”

语毕,她凌空跃起,手中扫帚化作棍影万道向那人兜头压下, 虚实难测。九霄剑法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快,一招之内蕴百式,变化诡谲难测,她只得其父七分火候,也已能纵横武林了。

那人“噔噔”退了数步,举剑挡下她的攻势,眼神却渐渐兴奋。都是爱剑之人,她的剑叫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意。拥有这样高明剑法的人必不会是那起登徒浪子,再加上旁边人焦急的呼喊,他已知自己误会了对方,不过他却没打算住手。

棋逢对手,他的战意被人挑起。

“好剑法!”他稳住身形,长剑陡震,剑身发出清越剑鸣,迎上霍锦骁。

剑光交缠,人影化作残像,围观之人看得眼花缭乱,转眼前两人又过了数十招。

————

“祁爷,你倒是让他们住手呀,这都是误会,阿炎太冲动了。”先前怀孕的小妇人站在祁望身边急得团团转。

祁望目光紧盯在霍锦骁和许炎身上,淡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也想看看这小丫头到底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或者说……惊吓。

“祁爷……唉哟,我的肚子……”小妇人见请不动祁望这尊佛,直接就抱着肚子哀起。

祁望无奈,只得从地上拾起三枚青石扣在指尖,往两人处掷去,冷喝道:“你们闹够没有?”

许炎和霍锦骁斗得正酣,青石袭来,两人只得各退半步,站定之后许炎踏壁而起,长剑自上而下劈来,霍锦骁横帚格挡,扫帚被他的剑一削两段。

“我输了。”霍锦骁把手里的扫帚扔到墙角,痛快道。

“你没输,我用的是剑,你却用的扫帚,这一战平分秋水罢了,有时间咱们再来一场。”许炎收剑回鞘,面露一丝淡笑。

“好!”她点头脆道。

巫少弥与林良忙扔到她身边,巫少弥怕她受伤,上上下下地看,林良却悄悄竖了拇指朝她道:“厉害啊,能和炎哥打这么久?”

霍锦骁眉梢一跳,望着林良,林良会意:“他就是卫所的统领许炎。”

许炎见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啥,又看和自己比剑之人只是个样貌普通的黝黑少年,面容陌生,心里生出结交之意,正要开口问她身份,就听后面传来女了怒喝:“许炎!”

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叫所有人停了对话。

那小妇人也不再喊肚子疼,疾步朝许炎走去。

祁望捏捏眉心,就知道她是装的。

“温柔!”许炎见到妻子,神情绷不住,转眼就讨好地笑着过去扶了她的手,“你慢点,小心地滑。”

“谁让你出手就打人的,不分青红皂白!那小兄弟刚救了我,你不仅不谢人家,这还打上了!你……”温柔气极,出手就捶。

“都是误会。前两天卫所的兄弟告诉我说最近这里出了个到处轻薄女子的登徒浪子,抓了几次都没抓着,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许炎挺起胸让妻子撒气,一边又扶她的腰,哄道,“你别动怒,小心身体!对了,刚才发生何事还要人救?”

“炎嫂刚才爬梯修瓦滑下来了,多亏小景出手救下。”林良闻言替霍锦骁出口解释。

许炎大惊:“爬梯?娘子,你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

“屋瓦被风掀了,家里的水漏得一塌糊涂,你成天在外面忙碌也不着家,我能怎么办?”说起这事温柔就来气,眼眶也红了。

许炎忙搂过她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歉,她却又嫌旁边人多臊得慌,将他推开,嘴里不依不饶数落他。祁望摇摇头上前,道:“不怪阿炎,怪我。最近岛上事多,连累阿炎顾不上家了。”

“祁爷哪里话,我不是那个意思。”见祁望开口,温柔不好再说,便狠瞪许炎一眼,用手肘撞他,“你还不去给那小兄弟赔不是。”

“不用不用,误会罢了,炎哥也是护妻心切。”霍锦骁连忙摆手,又悄悄看了祁望一眼。

结识了许炎就能打听卫所的事,多好的机会,祁望怎么还不走。

“要的,是我冲动了。这位小兄弟是……”许炎已朝她开口。

“哦,我是景骁,炎哥喊我小景吧。”

“小景?我知道了,你就是最近赶跑鲛鲨救下华威,又冒险进货仓救人抢货的那个小景?这几天我听他们提过好几次了,没想到功夫如此了得,是个好苗子。”许炎打量着她,目露欣赏。

“炎哥过奖了。”霍锦骁忙谦道。

唯一知道真相的祁望望过来的眼神明显不悦。

“别站在外头了,进屋里说话吧。小景,中午留我这吃饭,嫂子给你炒两个拿手菜。”温柔打断他们的对话,又问许炎,“你和祁爷这是要上哪儿去?又要三过家门而不入?”

“没,早上和大哥去山下看过,水势已退,不用再盯着,今天哪也不去,就回来陪你。我见大哥孤家寡人怪可怜,所以叫他上咱家蹭个饭,让他感受下温暖。”说着他又悄悄道,“你不是还想着给他做媒,这正是机会。”

温柔立刻就笑了:“都进屋吧。”

许炎揽着她的腰招呼众人:“进来吧,你们祁爷不喝酒,小景、大良你们陪我喝几杯。那位小兄弟是……”

“他是阿弥,我徒弟。”

“你这么年轻就收徒了?”

几人嘻嘻哈哈地跟进许炎家去,孤家寡人的祁望被甩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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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炎的家是回字型的宅子,中间的大天井里凿了口井,种了不少绿物,因雨刚停,天井里凉爽得很,他们便打算在天井里吃饭。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温柔在天井里支起八仙桌,搬来条凳,摆上花生、蚕豆之类的下酒物先吃着,温柔自去生火造饭,许炎给祁望泡好茶后惦记着温柔,也去厨房里帮手。因为约了华威和宋兵,林良便去喊他们过来一道喝酒,热闹的天井忽然空下来,只剩下霍锦骁、巫少弥和祁望三个人。

祁望伸直腿坐在阴凉处的藤椅上,闭着眼喝茶。霍锦骁坐在桌前掰花生吃,一边吃一边看祁望,他眼底有些黑青,神色倦怠,整个人倚在藤椅上像要融化般。她便想这人大概是累得狠了,别看岛上所有人都跟群星拱月般拥戴他,看着地位极高,可实际上所有担子都压在他肩上,就拿这次飓风来袭说吧,其他人再忙好歹一天也能歇个两三时辰,可祁望却是实打实撑足几个通宵,纵然他武功高身体好,可毕竟是人,哪架得住这么熬,不累才怪。

他们总是替祁望可怜,细想想,还真有些可怜。

霍锦骁正想着,祁望忽然睁眸,一眼就抓住她。

“你看什么?”她眼里的怜悯让他不痛快。

霍锦骁想了想,回答他:“瞧祁爷累得狠,替你心疼。”

“……”祁望沉默。

很多人同情他、心疼他,但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更没人会直接说。

“不必想着讨好我就能让你上船。”半晌,他又闭了眼。

“不上就不上。”霍锦骁小声嘀咕着收腿转回桌面。

“你说什么?”祁望又睁眼瞪她,只看到她的背景,她假作听不到,连身也不转了。

————

稍顷,华威和宋兵也过来,许炎又叫了两个卫所的兄弟,一帮人紧挨着在八仙桌旁坐好,菜还没炒完酒已经先喝上了。霍锦骁喝起酒不推不拒很是豪爽,看得许炎拉着她不停碰杯。众人聊得起劲,又兼几日辛苦好容易有个消散的机会,都卯足劲地喝。

祁望被晾在旁边,满桌子的菜只尝了点他就罢筷,又捧着茶看他们闹。

确切些说,他是看着霍锦骁闹。

霍锦骁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量像没底似的,谁来找她她都喝,席间就属她的声音最大,逮着人就东问西问。酒过三巡,不熟也熟,她很快便和许炎及另两个卫所的兄弟熟稔了,竟还称兄道弟起来。

祁望喝着茶,冷眼旁观,跟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喝洒的习惯,没人来劝酒。

天井越热闹,就越显得他这人萧索。霍锦骁拿着酒来敬他:“祁爷,别闷着,我们喝一杯,我酒你茶!”

她说着话就拿杯和他的茶杯一碰,仰头把酒饮尽,冲他眨眨眼,祁望仍慢条斯理抿口茶,淡道:“你醉了。”

“醉?没呢,这样的酒,我能喝十五坛,你们都醉了我也不会醉。”她笑道,拈了片温柔刚切过来的甜瓜送到他手边,“井水湃过的瓜,祁爷尝尝,我瞧你都没怎么动筷。”

“十五坛?!”华威惊讶地拍桌而起,“小景,你牛皮吹太大,我不信,咱两来比比。”

“比就比。”霍锦骁扔下祁望,随手拎了坛酒就要去找他斗酒。

祁望越发看不下去,将茶杯一撂,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霍锦骁转头,愉快地同他道别:“祁爷慢走。”

“跟我回去!”祁望扔下句话,人已往外走去。

霍锦骁和其他人都愣了,还是许炎先回过神道:“大哥好像发脾气了,小景,他在叫你。”

“……”他发脾气跟她喝酒有什么相干?霍锦骁还盼着祁望离开她好打听卫所的事呢。

“还不走?”祁望回头催了句,语气听不出怒意,不过脸色不太好。

霍锦骁只得把酒杯丢开,跟着他出了许炎家,巫少弥便也放下筷子,随之出门。

————

回去的路是段上坡,阳光有些晃眼,走得人冒汗。祁望步子迈得大,霍锦骁要跟上他就必须加快步伐,巫少弥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后面。三道影子一前一后地打在石道上,被拉得老长,霍锦骁嫌热就踩在祁望的影子上走着,闷不吭声地蹭点阴凉。

祁望走了一段路只觉得身后老有人影跟着他晃,便突然转头,正瞧见霍锦骁踩在自己影子上。她喝了不少酒,但眼神仍旧清亮,确如她所说的,并没醉意。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他想着她刚才酒桌上的举动,讽刺道。

霍锦骁一箭步冲到他身边,反驳道:“我是不是女人,祁爷不是亲眼见着了?”

祁望就没料到她会这么驳自己,说得好像他的看到什么似的,嘴里不禁顺着她的话冷嘲道,“哦?照你这么说,你的清白岂非被我毁了,要不要祁爷我娶了你?”

霍锦骁眼珠骨碌一转,很快道:“祁爷这主意不错,反正岛上的人都替你愁婚,我当日行一善帮帮你,你要娶我就嫁!”

“你……”祁望被这话噎得心塞加语塞,瞪她半晌才沉声道,“一个姑娘家没羞没臊的,以后不许喝酒了。”

霍锦骁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这话她左耳进右耳出。

“祁爷,你接下去还要出海吗?”她换了个话题打探道。

“你问这做啥?”祁望已放慢步伐,和她并肩走着。

“好奇问问。”霍锦骁道。

“过一个月,我要去漆琉岛。”祁望扬唇笑了,这事不是秘密,船队的人有一大半都知道,无谓瞒她。

“漆琉岛?!三爷的岛?”霍锦骁听得两眼冒光。

“怎么?想去?”

霍锦骁点头如捣蒜,嘴里道:“祁爷,让我跟去吧。”

“丫头,你胆子挺大。你从梁同康手里劫了三爷送给他的白鸭,还敢去漆琉岛?嫌命太长?还是你别有所图?”祁望忽然止步,意有所指地回望了巫少弥一眼,冷眼看她。

霍锦骁唇边的笑骤凝。

他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欲死,生无可恋——哭

☆、思念

午后蝉鸣阵阵, 祁宅院里散发着雨后草木与泥土的混合气息。霍锦骁在祁望私宅的门口与巫少弥分开, 跟着祁望去了棠曦阁。

棠曦阁的院子不大,种了两棵石榴树, 树荫笼去大半地方。祁望一到棠曦阁就直奔石榴树下的藤制摇椅,撩起褂袍躺下。霍锦骁还沉浸在适才路上他猜出自己身份的惊讶中,然而他却又故弄玄虚的沉默起来, 不肯理她, 把她生生憋坏。

“祁爷?”她唤他。

祁望已经闭上眼,脚在地上轻轻踮着,摇椅随之摇晃, 他满脸惬意,唇边还噙起浅笑。

她盯他半晌,见他并无开口的打算,转身要走, 他却又垂下手,往旁边石条凳上放的蒲葵扇指去。她领会其意,抓起扇坐到凳上替他打起风来, 口中问道:“祁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丫头,我派人查过雷老二遇刺及你村子被屠的事, 听到风声说雷老二洗劫村子得了件宝贝要送给金蟒岛的大当家作寿礼,那宝贝叫金乌软甲。那日劫囚之人曾经曝露过这件宝贝, 我查过,金乌软甲是独眼孟乾的成名武器。”祁望闭着眼开口。

金乌软甲能到雷老二手中,证明孟乾已死, 这事又发生在劫囚之后,与屠村的日期相差无几,可见孟乾是死在霍锦骁所说的屠村之难里。有孟乾这样的高手在,也能解释霍锦骁的见识为何会远远高于普通沿海村民,又有一身好功夫了,她根本就不是村里村民。

前后一联系,并不难猜出霍锦骁和巫少弥的身份。

“祁爷果然心思缜密。”霍锦骁赞道。

“孟乾是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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