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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褂和燕尾帽 第76节 (第2/2页)

这个点外头等的人不多,偶尔能看见病人躺在平车上被推进去。

积水潭是家有底蕴的老院,老院的年岁就体现在几十年前设计的大楼跟外头的新医院不能比, 从前时新刷半腰高的绿墙,取手术服的门房在手术室的外头, 门口一排座椅,对面是后来加装的电梯。

积水潭连着后边的王府花园处处透着一股老味道, 和这四九城一样,很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彭静静穿着条纹淡蓝色的病号服靠在绿墙上,爹妈陪在一旁,彭闹闹今儿特地调的白班,就为了一会打针的时候能陪着妹妹, 她一早交接班来不了,心里惦记,给喻兰洲打了个电话。

家里小猫昨儿病了, 又拉又吐, 喻兰洲伺候了一晚上没睡, 早晨什么都来不及垫吧就取衣服进去,他手机搁在橱子里震了两下,接起来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到底是超负荷工作, 身体炎症发出来,感觉整个扁桃体都是肿的。

听着对面小姑娘唤了声:“喻主任。”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回到了一开始的……喻主任。

知道她今儿值班来不了,嗓子很小心地清了清,怕被她听见,强撑着说话:“没事儿,一会就能好,你定定心。”

其实也就是寥寥几句话而已,可听见他声音了,闹闹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才觉得这人嗓子有点不对劲。

病房里,跟她要好的都来关心一句:“今儿上红药水?要帮忙你吱声。”

喻兰洲手里攥着帽子,趿着洞洞鞋用脚摁开了手术室最外层的大门,朝坐在那里似乎在发呆的彭静静招招手。

彭静静起来的时候爹妈都去扶,可她还是好好的啊,她要强地挣了挣,一脚踏入了那略暗的甬道。

喻兰洲朝长辈颔首,领着她进去了。

一早晨都在装平静的彭夫人这才敢偷偷揩了揩眼泪。

彭爹搂着她:“没事儿,不是大手术。”

彭夫人默默就想到了接下来要做的那个“大手术”……她那么小的孩子……遭了天大的罪。

彭夫人也知道,这病啊,落在你头上你就得认,可总是会难过,总是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

里头,彭静静跟在喻兰洲身后走进了一间手术室,按照他的指挥,坐在手术台上。

手术有难度,但不算个太复杂的手术,换做平时,他会带个学生在身边,但今儿没有。

“躺好。”喻兰洲评估着自己的扁桃体,少说一句是一句。

明儿,还得跟小丫头吃饭。

无影灯下,彭静静的脸上被盖了一层很薄的无菌布。她被遮住了视线,却能感觉到颈侧下方被切开、被拉扯、被植入什么,能感觉到喻兰洲的手很稳,缝合着她的血管。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明明打了麻药却能知道皮肤被划开,能知道大夫的每一个动作。

彭静静不知道胆小的人会不会直接哭出来,可她没有。

她想好了,给自己做了约定,为期一年的治疗,不许哭。

丢份。

拨开组织的时候通常病人都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会控制不住在台上躲避缩起,今儿喻兰洲实在没想说话,在彭静静躲的时候压了一下,其实这一躲很可能让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的管子歪掉,但他真不吭声,手术间里很安静,能听见的只有剪子刀子和盘子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蓦地,躺着的女孩轻声道:“你其实可以告诉她。”

还是这个话题。

她心里最介意的东西,横在心口,难受得要死。

可是她的主治大夫罔若未闻,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做着他的手术。

他的眉眼间窥见不到一丝情绪。

“你说话啊!”他的病人有些激动,面上的无菌布轻轻飘起又贴回去。

“给我躺好。”一说话,嗓子跟着了火一样。

彭静静紧紧攥住了拳头。

这几天,她看着彭闹闹和喻兰洲的相处,虽然姐姐面上很平静,虽然姐姐学着像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他,可她的心里很痛苦。

这一切……

彭静静不敢去回首,不敢去追究。

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但如果他说了,那么她就认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这明明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不接受?

“你果然不够爱她。”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彭静静感到有些疼,这是她已经做过的所有项目里最难受的一项,比之前穿刺活检、在胸部那二两肉里取化验标本更难受。

喻兰洲没有急着反驳她。

他一直沉默到了手术结束。

他摘了手套和口罩,扶着彭静静下了手术台,走在通往外面的悠长甬道里,在这个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孩愤懑的眼神里,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我命都是她的。”他说着,用脚踩开了门。

门一开,明亮的光线洒进来,这是一个很明确的分界线,这一条线划开了生死,从这条线踏出去的人们都经历了那张手术床,那台无影灯,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留下了刀片切开的痕迹和密集的针脚。

女孩内心涌上劫后余生般的诸多情绪,泪意直逼警戒线,可她咬牙忍住,踏出去。

此时外面已经多了很多等待的家属,椅子不够,大部分都靠在墙边或者坐在地上,眼前一片光明,彭静静看见父母迎上前来,妈妈的眼睛是红的,老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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