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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罪该万死的家庭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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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洁姐说,那时,滢馨看陈东升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看得出那眼神里包含了很多的话,而她的眼睛也总往陈东升那边转,好像她的眼睛是两块铁,而陈东升是一块吸铁石。

以往陈东升不来找我们说什么,我们不会主动去找他。这段时间,滢馨总主动去向陈东升请教,地里干活时,饭棚吃饭时都有过,有时就是没话找话。

前几天的一个晚饭后,趁着天还亮,陈东升带着几个男知青,去帮着一个社员家修理猪圈,我和滢馨也跟了去。

干活儿从不惜力的陈东升,搬运石料打石料,干得麻利又起劲,很快他脸上的汗就成了流儿。在陈东升将一块大石料搬上猪圈的墙头上时,一直给陈东升打下手的滢馨,摘下挂在陈东升脖子上的毛巾,给陈东升仔细地擦脸上的汗,眼睛直直地盯着陈东升的脸。

谁都想不到滢馨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俩个人。陈东升有些难为情,但他对滢馨那谢意的一笑里,充满了幸福感。一个男知青喊了句:陈点长笑的甜硌,心里打翻了糖罐子。

大家笑了起来,陈东升也跟着笑,但滢馨好像没在这个气氛中,对大家的笑没有反应,而是更加专注地盯着陈东升笑起来的脸。感觉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场院上的簸箕收拾稻谷那样,把陈东升脸上的笑全给收拾起来,然后储藏。

这些发生在滢馨身上的事情,我都看在了眼里,但是我确实没太在意,以为就身心正常的女青年一般性的反应,过后也不会留下什么。陈东升也的确很容易被女青年装进心里的。

那时,我满脑子都是乐观向上的想法,什么事情都自觉不自觉地往积极方面想。相对每一处都能生出穷凶极恶的城市,农村这个世界算是平和的。尽管非常艰苦,但人对人的那种非人的狠,还没有太多的显露。但是,我还是天真了。

滢馨出事后的几天,我才觉察到我的敏感出现了麻痹症状。这个症状就是在滢馨走近陈东升的那个时候开始的,一直到滢馨出事。

可以这么说,正是由于我敏感上出现了麻痹,才有了最后的惨祸。如果我没有麻痹,怎么都能阻止下,即便见不到效果,我的心里会好受些,不至于事后堆积出那么多的愧疚。

话说回来,滢馨与陈东升的不妥,根本原因就是由家庭决定的出身。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出身这只拦路虎,我个人认为漂亮、知识面又广的滢馨,与健壮且同样有知识的陈东升,非常般配。

可是,出身这只拦路虎,对于我们这种黑出身的人来说,就是长在我们身体里的、随命而行的原生物。也可以说成是原罪物。

我们走到哪里就得携带到哪里,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驱赶不走,即使我们死了,也得带上它,但它是不死的。我们要摆脱它的干扰,只能不去想它。

我与滢馨俩心相贴心后,一再相互叮嘱:我们已经是知识青年,投身到了广阔天地中,接受着各种斗争的考验,我俩什么都能做到;现在,我俩要忘掉家庭忘掉出身,不带思想包袱地将自己投入到改造自己的大熔炉中。

每天的劳动生产,我俩都拼力干,脏活累活抢着干,汗水灼得眼睛都睁不开。虽然一冷静下来,我俩都会感到想通过吃苦耐劳,使自己有开始红的一天非常渺茫,但我俩从没有放弃过努力。当然了,陈东升的鼓励一直在起着作用。

刚下乡到这里时,滢馨有过的烦心事,现在想起来叫人心酸。那时,我们下地干活儿没多久,大家的脸就都晒黑了,可滢馨俊俏的脸迟迟不肯黑起来,顽固地维持着先前白嫩。大家都黑里透红后,她的脸只出现几块淡淡的红,仍不见黑的影子。

为了早日与大家一致,无论干活还是休息时,她都不找阴凉处,就在大太阳底下挥锄头、抡大镐、挖沟渠。大家提醒她当心中暑,她也是听而不闻,还时不时地扬起脸去迎阳光。

再有就是她对自己的名字,所抱有的心烦,已经达到了憎恨的地步。她说玉洁姐,你看看,你听听,滢馨这两个字,是不是怎么看,怎么听,都散发着资产阶级的臭气。

当初,我那罪该万死的家庭,怎么会把这两个字栽在我的头上。他们是不是剥削惯了,无耻地贪占无厌,以为名字的笔画越多,能贪占到的也就越多。

她对下乡前,没能成功地改掉自己的名字,一直耿耿于怀。到了生产队后,也通过生产队向公社提出了改名字的申请,要改成唐向阳,但是申请被打了回来,说公社没有功夫考虑这事。

谁都知道,运动搞起来后,改名字很普遍。很多名字不太合适的人,都把自己的名字改得跟上了潮流。不过出身不好的人,自由度要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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